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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俯下脑袋,含笑道,“吃醋了?”归晚微微一怔,眨了眨眼睛,装傻道:“本郡主只饮了点甜酒。”
处月雄闻言沉默不语,只是那深邃的沉眸里分明些许笑意,他领着她到了圆桌前,桌上有一盏银质的酒壶,细长的壶身和壶嘴,其上有精致的雕花,他挪开两个银质的酒盅,“花酒不解意,不如再与我喝盏屠苏可好?”
归晚心头一怔,这屠苏酒听闻是寻常百姓年夜里必备,相府每年除夕也会备屠苏酒,然因太过寻常,世家贵族则更愿意准备葡萄酒,梅花酿以及宜春酒。
处月雄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管她的意见已经斟了两杯酒。
归晚一瞧,忙支支吾吾拒绝:“我、我不能喝酒了。”实在是她向来不怎么饮酒,然因着节庆才饮了一点女儿酒。
“屠苏酒祛风散寒、避除疫疬,怎能不喝?”
这民间都是自制屠苏酒,除夕这夜更是要喝屠苏,亦是因为这个原因,归晚知道这个说法,却又觉得是时人风俗,并不以为然。
她扁了扁嘴,有些为难道:“嬷嬷说,我年岁尚小,不宜饮酒。”
处月雄捏着杯盏,不由地就低笑出了声来。
归晚见他笑,瞪着眼睛不悦道:“你……你笑什么?”
处月雄抬眸瞧向她,烛光下这丫头眉目如画,眸中漆光点点,容貌倒的确孩子气了些,“我笑你年幼无知啊。”
小丫头的眼睛越发气得瞪圆了,自己说自己年岁小,是拿年龄当借口,然旁人说你年幼就另当别论了,尤其还说你年幼无知。
归晚杏眸怒怼:“我年幼,但本郡主可不无知!”
处月雄轻笑,递了酒过去,“既如此,那便喝了这屠苏酒。”
归晚愣愣地被塞了酒盅入手,正要询问:这无知不无知的,与喝屠苏酒有什么关系,再说李承瑾不也没喝吗?凭什么先让她喝?这人真是狡猾!
却听处月雄道:“这屠苏酒男女老少皆宜,别说郡主年后又增了一岁,就是五六岁的儿童亦可以喝一些。而且这屠苏酒是要从小孩开始喝起。所以,郡主先请——”
归晚皱着眉头,觑向他:“有这个说法吗?别不是你哄骗我的吧?”
“本侯哄你作甚,说你年幼无知还不服气?看来你在南地尚未喝过屠苏酒。”
归晚扁了扁嘴,自己确实没喝过屠苏酒。
“喝了它,以后你就百病消除,再也不是多病多愁之身。”
归晚瞪了他一眼,这人前句还很中听,后一句打量她听不出来吗?这是在排揎她体弱多病,至于这多愁,大约是讥讽她心胸不宽阔,没让他顺利纳妾吧?
处月雄望着她,示意鼓励她喝屠苏酒,“这酒不烈,和那葡萄酒没什么两样。”
归晚捏着杯盏,闻着味道也不是葡萄酒那般好喝,她皱了皱眉头,心一横举杯一饮而下。
顿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登时就呛得咳嗽起来。
处月雄瞧着反倒笑了,果然是够笨的,这酒一口饮下,也只有她了。但见她眼泪婆娑的样子,委实又有些怜惜,便倒了些茶水,让她润润喉咙,又命人备些吃食进来。
归晚拿帕子揩了揩眼泪,目光再看向处月雄时分明有几分恨意:这浑人分明是故意的!她生气道:“这么好的酒,节度使可别落了旁人,殷四姑娘那儿你最好也送一杯去。”
处月雄抬眸瞧着这鬼丫头,真是不知好歹,“若你眼下不是我的夫人,本侯会理你一分?我岂是轻易赠给旁人酒的人?”
归晚气噎,说得好像自己就会理睬他一般?“这么说本郡主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处月雄的脸色一暗,这贼丫头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于是他冷声道:“一个没良心的丫头,本侯可从不会指望你会感恩。”
归晚饮了屠苏酒之后,渐渐觉得浑身融融,酒气上涌,越发肥了她的胆子,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后,不由地直了直胸膛,挑眉瞪着他,“你说谁没良心呢?呵呵,自然比不上使君有良心,既对殷家大姑娘念念不忘,又舍不得伤了殷四姑娘面子为她抚琴。”
处月雄这才打量着她,这丫头娇小的身材,怎么醋缸这么大?
明明应该厌恶她拈酸吃醋,不知为何此时他心里竟然舒了一口气,原来这丫头心底里一直这么在意,看来这挑选侍妾也不过是她一时赌气吧?
他近乎是在自言自语,“既如此,你又与我置什么气呢?”
归晚这会儿直觉得眼皮子打架,嘴上依旧不服软,“凭何是我与你置气,不是你与我置气呢?”她觉得脑袋有些发沉,伏案趴着,一侧脸却朝着处月雄,絮絮叨叨说着:“你堂堂一个节度使,比个姑娘还小心眼,你怎么就能说话不算话呢。我知道你留下她,也是身不由己,可你为何就不能好好与我说额?”
处月雄心头一怔,这丫头已经知道了?无论他要纳殷雪晴,还是留她殷雪晴都是不得已为之。莫非是殷雪晴告诉她了?只是有些原因,殷雪晴应该也不清楚的。
狩猎园阴谋刺杀,绝非是李承钰一人所为,后来他按图索骥,渐渐发现了更深的内幕。这殷雪晴自然不清楚,卷入这场阴谋的还有幽州府的将军府。若非前世的经历,他知道这殷家军野心很大,怎会发现幽州府的殷家才是这一阴谋的背后主谋。当年殷将军想将殷雪涛嫁与晋王府,愿望落空之后,又将四姑娘嫁给老五,老五不过是他们扶植起来的棋子。
这个殷雪晴还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投诚,暴露的不只是老五李承钰。这样一个对他仰慕的赤诚姑娘,他暂且只能安抚在晋阳府上,也算是一个掣肘,让幽州那边不敢轻举妄动。
处月雄目光看向那墙上悬挂的一副新弓,当日在狩猎园,差一点命丧这些人之手,语气已经冷下来,“她和你到底透露过什么?”
没有回应。
处月雄低首,看见趴在桌子上的丫头已经睡着,整个侧脸压在八仙桌上,压扁了她肉嘟嘟的小脸。
看来是困得不轻,处月雄无奈地摇头,起身解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了上去。
*
归晚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得“砰”地一声响,登时从瞌睡中国惊醒起来,恍然发觉自己还趴在桌子上。
自己怎么趴在这儿睡了?手臂都有些发麻,想来时辰不小了吧,身边的李承瑾已经不见了。
这浑人果然不靠谱,撇下她就走了。
她缓缓起身,才发现肩膀头上披着他的大氅,他到哪里了?
回头看,还是在那怡春堂的卧房。
沉缓的脚步传来,一直站在轩窗外的人走了过来,他温和道:“可算醒了,亥时刚过,已经子时了。”
归晚搓了搓眼睛,恍然道:“这么说已经元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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