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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说过了,但他们扬言、扬言找的就是公子您啊。”
闻言,归晚惊得从榻前站了起来,因起来过猛,一不小心触地,脚踝处的伤跟着一痛,脚步踉跄下,杨文晟三步并作一步过来,扶住了她。
待她站稳了后,又温声责怪,“小心脚伤,哪里需要你动身?”一面弯腰察看她的脚踝,一面安抚道,“晚儿不用害怕,我知道是谁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似是门人阻拦不及,数人簇拥着一人,已几步闯了进来。
“将军!属下怎么拦也拦不住——”
杨文晟抬首示意他的侍从不用说了,来人高大威严,肩披貂绒领的墨色大氅,面上半遮着一顶门神面具,一双深邃焦虑的眼眸从面具下显露出来,正目光一动不动地看向屋内的一个角落。
目光落在内里的那小丫头身上时,那双沉眸里的焦虑渐渐退却,却随之浮上来幽深的寒意。
归晚心头蓦地一跳,她万万没想到,处月雄此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下意识地想向前与处月雄解释一番,手腕处却被杨文晟给攥住了,那面具下的沉眸顿时一寒。
被三表哥这么一拽,归晚这才回过神来,想到那会儿李承瑾还在醉仙楼,给别的姑娘过寿,她顿时咬了咬牙,没好气地回瞪了处月雄一眼,身体又往杨文晟身后退去。
处月雄的眸色不由地又暗了一层,他抬手往后示意一下,跟随而来的护卫随之躬身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杨文晟先未理睬处月雄,只不疾不徐地扶了归晚往榻上坐,又安抚道,“别担心。”这才转身看向对面的处月雄,他拱手道,“节度使这个时辰带人闯进馆舍,实在是有失您的身份。”
杨文晟作为南梁派来的官吏,河东节度使只能保护,这种硬闯无异于威胁,很是失礼。
处月雄并不在意什么失礼,只下意识地往归晚的双腿看去,她今夜穿着小公子装,故而脚上蹬的是男子的方靴,此时她的右脚却未穿靴子,非但如此,罗袜已经褪至一半,露出一截子脚踝,脚踝处已经被纱布包扎过,显然这丫头脚扭伤了。想到前一会儿杨文晟极可能为她包扎过脚踝的伤,他冷冽的眸色隐隐浮现出怒意,近乎喷薄欲出。
他唇角轻掀,冷硬道:“原来杨将军还知道身份?你劫持了本侯的夫人来此馆舍,罪当几何?又哪里合你的身份?!”
处月雄握紧了剑鞘,一面竭力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上辈子他就晓得这个杨三郎喜欢自己的表妹,这辈子看来,显然他们的情谊只深不浅。
归晚轻愕的看着他们,“你们之前认识?”
三哥认识处月雄,哪怕他戴着面具,可见二人先前已经打过照面。而处月雄显然对杨文晟也不陌生。想到在醉仙楼的事情,三哥原来是一清二楚,归晚心头越发苦涩。她并不想让亲人知道自己的处境。
杨文晟淡淡看向归晚道,“为兄已来三日,白天我还与军候同坐把盏,自然是认识的。”
归晚越发瞪着眼眸,三哥到了三日,与处月雄见了面,可为何不早些来见自己?
杨文晟温和的目光从她吃惊的脸上扫过,看向处月雄的目光已经淡凉,“本将军原本还纳闷,节度使为何几次拒绝我与表妹的见面,今日见节度使的言行态度,便可知你是如何冷待苛责她的!”
“我与晚儿自小在相府,兄妹相伴长大,自不用拘泥于那些礼节。何况夜市之中,本将军见她人群之中无人护佑,又扭伤了脚,便就近来到客舍歇脚看医有何不可?反观军候这边,上元之夜置郡主于乱市中不顾,自己却赴醉仙楼的佳人约,简直岂有此理!”
处月雄早已经由下人汇报,说是杨文晟趁乱带走了郡主,此时听闻醉仙楼之事杨文晟也清清楚楚,便认定杨文晟从中作梗,登时怒斥,“你在跟踪本侯?!”
杨文晟不屑道,“不敢。军候有多少女人,本将军既没什么兴趣,也没那份闲心,只是郡主的委屈我却不得不过问。”
若无上辈子的芥蒂,处月雄大约会待杨文晟客客气气,然而此时他清楚的知道杨三郎所谓的兄妹关心,是夹带着私情,归晚两辈子都对这个表哥感情不浅,此时这杨文晟越关心归晚,就越让处月雄不爽。
“晋阳府的家事还轮不到旁人管!至于郡主,本侯自问待她不薄,就不劳将军置喙!”
处月雄说罢就上前一步,看向榻上坐着的归晚,他伸了手过来,沉沉道:“到我这里来,晚晚。”
归晚心头一震,处月雄第一次这般称呼自己晚晚。那声晚晚,听上去情真意切,但却仿佛隔了很久的陌生称谓。是的,今晚的处月雄,让她既心寒又陌生。
终于,她朝他缓缓摇了摇头,一面看向杨三郎。
处月雄心下一窒,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丫头见了杨三郎就翻脸不认人了,这让他很是没面子。他想到醉仙楼的一幕,料到这丫头定然误会了什么,但眼下绝不是解释的时机,他只冷声道:“郡主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切莫任性。”
处月雄的态度彻底惹恼了还算温和的杨文晟,他心爱的表妹被处月雄夺走了,偏偏这夺走之人如今却一副蛮横无礼的态度,既没有认错,也没有珍惜的姿态。
“堂堂南梁的郡主,想留则留,想走则走,岂受你的桎梏?!当着本将军的面,就敢威胁郡主,若是人后,军候还指不定如何苛待她!”杨文晟上前攥住了归晚的手,往自己身后拉,“有三哥在,你不用怕!”
“放开她!她是本侯的妻子!”处月雄近乎是怒火中烧,斥道。
归晚顿时被夹在两人之间,进退两难。自己尚未抱委屈呢,这二人却已经剑拔弩张起来。
“晚儿,今夜只要你不想走,谁也不能带走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处月雄冷哼一声,“就凭你?!”
只听得唰地一下,归晚尚未看清处月雄是如何地抽剑,冷剑已经出鞘。
那柄刚硬冷冽的寒剑就直指杨文晟的脖颈,那一刹那,寒光映在自己的脸上,杨文晟身上起了一层鸡皮。他曾听闻过处月雄六亲不认,杀人如麻,北征归来后清洗了一批对他有异心的族人,今晚他也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回,这处月雄果真是阴晴不定,疯子!
归晚心头大骇,近乎是惊叫一声,“不要!”她声嘶力竭,看向处月雄的眼眸里全是不可置信,“你不要伤害我三哥!”她踉跄着从榻上站了起来,近乎是扑过来阻止,“这一切都不关三哥的事!是我执意要来三哥这里坐一坐,三哥也是心疼我,看不得我受委屈。你不要这么对我表哥好吗?”她的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杨文晟哪里听得归晚这般的口气,登时喊道:“处月雄!有本事你杀了本将军!”到底不过是十八岁的年轻人。
外头听见里头主子的动静,也开始骚乱起来。
此时的处月雄沉眸微缩,沉默不语,他心里头却隐隐酸涩起来。这丫头适才一系列的反应那么直接,那么真实,说到底杨三郎在她的心里位置很高,甚至高过自己。
处月雄没理会杨文晟,只凝眸看向归晚,温声反问:“郡主是觉得在本侯这里受了委屈?”
归晚下意识地就摇首否认,然脑海里闪过醉仙楼殷雪晴的一幕,她鼻头不由地一酸,随即改口道:“使君只瞒我一人,莫不是以为归晚就是傻子么?”
见她眼眸里隐隐闪烁着泪光,处月雄心里头泛些许的自责,然面上他却目光挪向别处,不再与小丫头对视。
“你的命,我李承瑾还瞧不上!”处月雄嗖地一下,剑刃回鞘,归晚欲要察看一下三哥的脖颈,“三哥你要紧么——”话未完,人已经被处月雄上前一把拖入怀中。
杨文晟摸了下脖颈上被刀刃留下的血痕,咬牙看向处月雄,见其将归晚束在了他的怀中,那种被人□□裸抢走心爱之人的感觉,很是锥心。
然他也清楚,自己早已没了立场。他只是不甘心,却也只是对自己的不甘心。无论是过去,还是眼前,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归晚离开自己。
“她脚踝有伤!请节度使善待郡主!”情急之下,他只能这么说。
处月雄目光并不看他,只解下大氅,裹住了矮小的归晚,“我李承瑾的夫人,我自然会心疼善待,不劳外人提醒!”说着他单臂拢着归晚抱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杨文晟看着处月雄径直离去的背影,从未有过的沮丧和挫败感袭来,他喃喃道:“无论到何时,都请节度使记住今日所言,善待郡主,她是无辜的。”
处月雄自是听见了身后的那句话,他前进的脚步不由地一顿。
在这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亏待了归晚,也不觉得小丫头有多么无辜。
如今细想起来,也许所有人都清楚这桩婚约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南梁与自己都是各取所需,就连杨文晟也清楚得很,这是个坑,即便如此,他还不是和杨世安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表妹远嫁入坑?无辜的也许只有这辈子的小丫头。
处月雄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这一生决不再让上辈子的悲剧重生,归晚再也不要经历上辈子的那些惨痛,今生小丫头既然是自己的妻子,她的心只能属于自己,这是最好的结果。
客舍外面早已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秦平、冯通等将士在焦急等候。
今夜灯市出现了乱相,不少世家女眷乱中受了惊吓,还发生踩踏伤了几人,这会儿已经封市禁夜,花灯的人群也纷纷散去,路过这客舍时,见一众官兵围着,围观的人再也不敢近前,只远远看着热闹。
冯通探着脖子,见使相肩膀上扛着一个小人,拢着使相自己的大氅,遮得严严实实,没人瞧见真人,然冯通几人清楚得很,这小人不是别人,定然是小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多,头晕脑胀,今晚上准备发更,结果墨者丢了我一千字的稿。不知道写得咋样,有留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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