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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也不生气,毕竟她遮挡着轻纱帷帽,此时她静静地看着他们久别重逢的喜悦。

少顷,鸣翠方才记起礼节,福了福礼节,退后两步,“卫护卫,还没见过郡主呢?”

卫福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人,女子一身轻碧色的裙衫,身段窈窕,即便遮挡着轻纱帷帽,夏风吹拂,轻纱浮动,疑是玉人仙姿。

卫福不由地讶然,两年前的小郡主,虽然相貌秀丽可爱,然而到底身材矮小,有些孩童的稚气在,与眼前相比俨然两个人。

鸣翠见他发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卫福惶惶地上前,躬身抱手行礼,“属下见过郡主。久而未见,祈愿郡主安好。”

他低着头,却迟迟未见郡主有所回应。

只听鸣翠忽然道,“奴婢参见使相。”

卫福惊了一下,忙错开身来,向来人瞧去。

果然见是使相一身浅色锻袍,单手负后前来。显然主子那身赶路的玄青色劲袍已经替换下来,这身柔软的缎料中和了他身上的冷硬煞气,只是在他对上主子幽寒的眸光时,不由得一凛。

他顾不上等郡主发话,赶紧上前两步,抱手行礼,“使相,您来了。”

处月雄连瞟他一眼都未,但脚步明显一顿,目光放远,显然是看见不远处的女子,他们口中的郡主。

那女子头戴轻纱帏帽,看不见样子,但身姿窈窕,只是那浅碧色裙衫下角显然已经湿润,尤其那双鞋已经被水泡过。

虽然并不见狼狈,却到底失了身份和仪态。

两年未见,这贼丫头竟比从前还肆意,居然连从前用来遮挡的礼义都一并弃了。

一个世家府邸长大的千金,又是南朝册封的郡主,已经嫁作人妇,却丝毫没有身份包袱,脱了鞋袜下水摸鱼儿,实乃荒唐至极!

那贼丫头显然有些错愕他的出现,想上前见礼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越发让他目光里充满了嫌弃,他不再做停留。

归晚万万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这般倒霉就遇见了李承瑾,想自己的仪容落在他眼里,不期然是厌恶和冷漠。好在两年前的伤疤还在,自己不会再自讨没趣,只微微福了福身子,以式郡主的礼仪。

归晚低头的瞬间,瞧见视野里李承瑾的玄靴大步凛然而去。果然,那人还是没变,除了棺材脸走人,不指望他有何改变,紧跟而去的是卫福。

卫福离去时,回头向她这个郡主歉意点头,一面又向鸣翠打了个离去的招呼。

鸣翠傻眼在那里,待他们离去,这才看向郡主,虽看不到郡主表情,但见也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便叫了声,“主子?”

归晚说了句,“走吧,还愣着干嘛?”说罢,衣裙一摆,转身前头去了。鸣翠知道,她们原本是要去浴房的。

归晚温水冲好了澡,换上一身淡紫罗色裙衫,准备去后堂那儿拜见祖母,走了几步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她对鸣翠道:“先去后院看看锦带的鱼怎么样了?”

鸣翠眨眼:“主子见了老夫人也来得急吧?”

归晚自然知道,可这会儿恐怕要与那棺材脸狭路相逢,“祖母这会子没有空闲。”

鸣翠踮着脚,好似瞧见了卫福在那堂屋前的槐树下,鸣翠立时就猜到了节度使此刻在这里。

……

老远就听见厨房里的动静,锦带亲自挽着袖子在那刮鱼鳞。

只见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草鱼,下一刻在砧板上刮鳞掏脏腑,“喔—”地一声,归晚连忙拿帕子掩了口,侧过脸去。

知道郡主鲜少能看见刮鱼鳞的活计,锦带笑呵呵道:“主子金子一样人物,不用在这腌臜地方。”

“厨房是美食诞生地,怎会是腌臜?我是觉得咱好残忍啊,难怪祖母要茹素。”归晚皱着眉头,有些不忍。

鸣翠也笑道:“这世间都是大鱼吃小鱼,主子您这样想就对了,它是美食,是清蒸鱼,是酸菜鱼,这下不就舒服了不少?”

归晚睨了她一眼,“偏你嘴巴巧,今日这鱼儿你是一条没捞,站干岸上的,回头你就喝个鱼汤就好。”

“主子您可别啊,我是想下去捞的。要是我下去捞,保准会捞上来条大鱼,您看看这几条小的——”

归晚顺着鸣翠撅嘴的方向,瞧见旁边黑陶盆里,还有几条小点的鱼儿,归晚见它们在水里游得快活,忽然灵机一动,道:“今日我们这鱼权当尝尝鲜就行,这两条小点的,放到这儿的荷花池里养着吧。”

午后申时,正是最热的时候。蝉鸣叫的燥热,耀眼的太阳底下,却空无一人。

此时,归晚一个人抱着陶瓷罐子前往荷塘处。好的荷塘所处的位置,正在一棵杨树下,旁边是荷风亭。归晚走入亭子,越过栏杆,蹲身下来。

她蹲身,见水质澄清,撸了撸袖子,将罐子里的两尾鲤鱼,放回荷塘,青绿色的鱼儿与水塘里的红鲤鱼登时混合在一起,倒惊得红鱼儿一阵混乱。少倾,才有少许红鱼儿渐渐靠拢过来。

归晚觉得有趣极了,不由地探手搅动了池水。贪图池水的凉爽,归晚挽起了衣袖,手腕浸在水中好生舒服,拿出早前就备好的鱼食,撒过之后,吸引了成群的鱼儿近前。归晚惊喜地发现,自己放走的那两条青色的鲤鱼也游了过来,红鲤鱼和青鲤鱼在一起抢食,看上去欢快得很。

归晚不由地笑了,“红鲤鱼与绿鲤鱼?”她噗嗤一下就笑了,因为想起了民间话本里的绕口令。

“吕小绿家养了红鲤鱼绿鲤鱼和驴,李小梨家养了红驴绿驴和鲤鱼。吕小绿觉得自家的红鲤鱼绿鲤鱼要比李小莉家的红驴绿驴又红又绿……”归晚自言自语唱喏一番,甚是得意自己的口齿清晰。上一回与鸣翠相比,自己就赢了她一筹。

这么自顾自地高兴,归晚将手里的鱼食撒尽,拍了拍手,又洗了洗手擦了帕子,方才直起腰来打算离去。因嫌大日头下沿着石子路热,归晚抬首觉得四下无人,便将裙尾用手攥了起来,她一抬腿,轻巧地迈过亭子的栏杆。

归晚自鸣得意,如今自己这双长腿,再也不是两年前,没有迈不过去的槛咯。

可是人有时就是不能过于得意。这一大意,头皮倏地一疼,她皱了皱眉头,伸手一抹——

啪地一声,簪子就这样掉了下来。更气人的是,那簪子被栏杆这么一挡,落到台阶,从台阶上又滚落下去,直往那荷塘滚去。

“哎呀——”归晚不由地脱口喊了声,赶紧又撩起长裙,翻身过了栏杆。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那簪子真就跌入水塘里去了。

若是旁的簪子就罢了,这簪子是祖母给她的,因为来凡净山才特意戴头上,她总不能丢掉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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