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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瞧见杨广淡下来的笑意,她话锋一转,又说,“但忠言未必就是良言,陛下是一国之君,雄才大略,高瞻远瞩,家父所言是对是错,臣女不敢评判,交由陛下圣裁。但臣女保证,家父一心为国,绝无僭越之意。”
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捧了杨广讨他欢心,又维护了长孙晟,洗脱藐视皇权的大罪。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半晌之后,杨广眯眼瞧着她:“小嘉弥,你方才说你几岁来着?”
嘉弥拱手:“臣女虚八岁。”
“师承何人?”
“内史侍郎薛道衡,是臣女启蒙恩师。”
杨广意外了一下:“薛道衡那迂腐的老家伙,竟还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来,倒是难得。”
“薛先生博学多才,知识渊博。”
杨广鼻端传来一声轻嗤:“学问再深,若不知变通,也是枉然。”
嘉弥瞧出了圣上对薛先生的不喜,想为薛先生说话,薄唇翕动几下,却终究不敢妄言,以免弄巧成拙。
便在此时,她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叫唤一声,寂静的氛围之下,这五脏六腑的叫嚣格外响亮,旁边的宫人们身形一颤,屏息缄默。
嘉弥吓了一跳,忙伸手捂住肚子,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她早上在驿站喝了半碗牛肉汤饼,后来父亲出事一直忙活,此时饿了才发现,早就过了午膳的时辰。
杨广吩咐身边的黄内侍:“带她去皇后那里,传膳给她。”
嘉弥受宠若惊,忙推拒着再次跪下去:“不敢劳烦陛下和皇后殿下,还请陛下开恩,放我阿耶出狱。”
杨广挥了挥手,没应她的恳求:“时辰还早,不必着急,你先去吧,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进食马虎不得。”
黄内侍走过来,对着嘉弥笑眯眯道:“小娘子请吧,吃饱了再谈长孙将军的事也不迟。”
嘉弥不知杨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不想去,又听黄内侍暗含警告的话语传来:“皇恩浩荡,小娘子莫要辜负了圣人一番好意。”
嘉弥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刚才一番谈话,陛下明显没有处置父亲的意思,如今却不松口,还将她往皇后殿下那里送,有些软禁的意思在里面,不知是何道理?
她硬着头皮谢恩,认命地由黄内侍领着去往皇后寝殿。
萧皇后刚歇晌起来,披散着头发在妆奁前由宫人侍奉着梳妆,黛眉秀目,雪肤花貌,端的是雍容高贵,温婉动人。
黄内侍入内回话之后,皇后捏着红翡步摇的葱白纤手微滞,默了须臾,她朱唇轻启:“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
黄内侍颔首:“正是。”
萧皇后指腹摩挲着步摇上那颗价值不菲的红翡滴珠,沉吟片刻,她道:“先带她去偏殿,传膳过去。”
黄内侍应着,行礼退下去。
萧皇后望着铜镜内的自己,缓缓将那支步摇斜插在云髻上,广袖顺着手腕滑落,露出半截细嫩玉臂,红翡映着她润白如玉的肌肤,更添妩媚。
白苏帮她理了理发髻,面露困惑:“皇后殿下说圣人并无处置长孙将军之意,只要长孙家的人来求情,圣人便会放他出狱。如今长孙小娘子来求,怎的还被送到殿下这里来了?”
萧皇后透过镜子望向身后的白苏,问:“你觉得呢?”
白苏恍然了一下:“莫非……”话未说完,她又摇头,“怎么会呢,十几年前的旧事,陛下应不会放在心上。”
萧皇后问:“你觉得,在陛下眼里,什么样的女人最特别?”
这话问得白苏一愣,好半天才琢磨着回道:“陛下最恩宠之人,自然是皇后殿下,毕竟是少年结发之情,非旁人可比。”
皇后笑着摇头。
白苏又道:“除了皇后殿下,最得宠的当属陈贵人,陛下迁都洛阳,陈贵人是唯一同皇后殿下伴驾随行的妃嫔。陈朝灭亡时,陈氏子弟流放在外,陈贵人这个亡国公主得宠后,陛下又召陈氏子弟回京,随才叙用,足见爱幸。”
皇后再次摇头:“纵然如此,陛下每月来我这里几次,又去她那里几回?”
白苏抱怨道:“还不是宇文化及不断从江南找寻美人进献,才使得陛下如此的。”
皇后轻叹:“可惜有的人,十几年了他也念念不忘。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当初在那人身上栽了跟头,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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