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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气呵成,长孙晟把刀收回鞘中,下巴一抬,勾唇:“这回字迹不怕褪色了。”
嘉弥看着上面的字,欢欣笑道:“还是阿耶有法子!”
“走吧,回家。”他站起身,对依旧蹲在地上的女儿伸手。
嘉弥软软的小手搭上去。
父亲征伐沙场,戎马一生,掌心因久握刀弓而显得粗粝,却能驱散这刚入春的寒意,让她觉得温暖无比。
塞外斜阳残映,拢着一大一小的背影远去。
——
车马奔走在大隋的土地上,嘉弥归家的心情日愈迫切。
夜幕初上,她透过窗子往外看,有雄伟长城绵延万里,有浩瀚黄河巨浪滔天,有春风席卷尘沙,惊起森森白骨,似呜咽,似悲啼,凛冽寒凉。
她忆起薛先生授课时,反复讲到的魏晋南北朝之乱。
先帝杨坚取北周而代之,建立大隋,并西凉,灭南陈,克复泉州,统一南北,结束数百年分裂割据,方有今日江山一统。
然而乱世硝烟,铁马冰河,黄土之下埋葬的万千忠骨,却不为人所知。
她悠悠低叹一声,困意袭来,靠在秋媪身上阖了眼:“秋媪,咱们何时才能到洛阳?”
秋媪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哄着:“快了,快了,就近在眼前呢,等小娘子闻到桃花香,洛阳也就到了。”
三月桃花始盛开,秋媪果然没有偏她。
抵达洛阳城外最后一个驿站的那个夜晚,清甜的桃花香沁入心脾,令人沉醉。
晚膳后长孙晟带她从驿站出来,父女二人立足拱桥,脚下是洛水汤汤,背后是连绵山脉,朝前看,便是繁华东都,盛世洛阳。
遥遥望去,但见高耸入云的洛阳城墙之上,星火缭绕,一派恢弘盛世之气。
长孙晟笑问:“明日就能看见阿娘了,嘉弥高兴吗?”
嘉弥看着那座城,眸光里带了几分迫切:“高兴,又不高兴。”
“怎么不高兴了?”
“看得见,摸不着,更想阿娘了。”
长孙晟含笑点点她的鼻子,“这会儿城门宵禁,待明日入了城,就看得到,摸得着喽!”
“阿耶,听说陛下下令建造这座洛阳城,死了很多人。此外,陛下这几年兴修长城、开凿运河、建造行宫,伤亡者不计其数。”
长孙晟笑意淡了几分,垂眸看她:“听谁说的?”
嘉弥道:“从突厥到洛阳这一路上,我看到很多跟我一般大的都没了父亲。她们说陛下年年月月的征丁,可是很少活着回家的。”
长孙晟凝视女儿,默了会儿,他道:“国家要安定,伤亡总是必不可少的。”
“阿耶说修长城是为了抵御外敌,开运河是为了南北一心,天下一统。可是,这座极近奢靡的皇城呢?”
她指着前面的城郭,片刻后,又抬眸看向长孙晟,“还有各地修建的行宫,数都数不过来的富丽宫殿,这些也是必不可少?”
长孙晟一时语塞。
“我大隋的都城在长安,可陛下建了洛阳紫微宫,又在各地营建晋阳宫、汾阳宫、临朔宫、江都宫等数十座宫殿,这跟民生安定和百姓福祉,又有何关联?”
“……”
“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陛下接受朝贺,向各国使臣炫耀大隋的富足,弘扬盛世,可是这一路上,并非处处繁华,安居乐业。征丁葬身浩大工程之下,多少孤儿寡母失去依靠,衣食艰难?如此境况,何谈富足,又何谈盛世?君王不思为民解忧,反而大肆兴修宫殿,耽于享乐,今之东都洛阳,比秦始皇之阿房宫——”
“住口!”长孙晟肃然呵斥,神色中多了凌厉。
父亲鲜少对她严厉,嘉弥怔愣片刻,缄默下来,脸上仍有不服气的倔强,毫不畏惧地扬起下巴与他对望。
长孙晟颇有些无奈地叹道:“你呀,书读太多了,不知是福是祸。”
嘉弥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朝中官员,由百姓赋税供养,怎能不为百姓谋福?地方官员们为何不把这些民间实情禀报天子?哪怕免些赋税徭役,也能减轻他们的负担呢?”
“你又怎知无人上报?”长孙晟苦笑。
陛下独断,急功近利,岂肯听劝?敢说逆耳忠言的,最后统统不过一个死字。
这几年朝堂大殿之上,淌过的鲜血,葬过的忠魂,还不够多吗?
终究不过……白死而已。
他郑重看着女儿,神色严肃几分:“这些话,以后不准问,不许说。尤其入了洛阳城,一个字都不许再提起!”
“可是——”
“没有可是!”长孙晟打断她,“在草原上,阿耶任你无拘无束,可如今回了家,你要谨言慎行。这一路上你听到的,看到的,从这一刻起,要统统忘掉!”
长孙晟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观音婢,天威难测,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可知晓?”
嘉弥抿唇,望着父亲带了几分严厉的神色,懵懂间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
最后,她乖乖点头:“阿耶别生气,我以后不问便是了。”
凉风渐起,长孙晟帮女儿拢了拢氅衣,声音缓和下来,掠过这个话题,眼底含笑:“前些日子你伯父与我书信往来,提及你将来的婚事,似是有了满意人家。”
嘉弥当即愕然,瞬间急了眼:“我还未到议嫁之龄!”
长孙晟笑了:“若是真有好人家,提前订亲又有什么妨碍?”
嘉弥见父亲当真了,扯着他的袖子仰脸撒娇,声音脆脆,语气里略显不满:“耶耶,我还是稚子!”论虚龄她今年也不过八岁,才不愿意这么早订亲!
“刚才就你懂得多,这会儿知道是稚子了?”长孙晟嗔她一眼。
嘉弥小声反驳:“那是薛先生教得好,我说的本来就是实情。”
长孙晟笑而不语。
兄长信上的话他本就没放在心上,如今见女儿这般,他宠溺地摸摸她发顶,没再多言:“回去吧,让秋媪服侍你安置,明日阿娘看见你,必然欢喜。”
抬眸望向洛阳城的方向,长孙晟眯了眼,神色愈加柔和。
嘉弥也遥遥看过去:“阿耶,这会儿阿娘睡了吗?”
长孙晟回神,犀利如鹰的双目里此时含了抹柔情:“你阿娘这个时辰多半在案前看书。”
他低头看着女儿,叹道,“我们小嘉弥这好学的性子,倒是随了她。”
——
赶路倦乏,这一夜嘉弥睡得酣沉。
翌日,翠鸟栖于枝头仰径高歌,声音清丽婉转,唤醒了睡梦中的嘉弥。
秋媪进来为她洗漱更衣,嘉弥拨弄着妆奁前的珠钗,托腮问道:“阿耶呢?”
秋媪一边帮她梳发,一边回话:“将军已经入宫面圣去了,因体谅小娘子路途颠簸,故而今日未曾叫醒你,只说小娘子若醒来,自行入城归家。”
嘉弥琢磨着又问:“今日阿耶脸色如何?可有生我的气?”
“一切如常。”秋媪不解,“您惹将军生气了?”
“应该……也没有吧,阿耶最疼我的。”嘉弥端起案上的牛肉汤饼,拿汤匙轻轻搅拌。
乳白色的牛肉汤汁上漂浮桃花状的面片儿,又撒了切成薄片的牛肉和细碎葱花,淋上芝麻油,顿时香味扑鼻。
想到待会儿就能看到阿娘跟四哥,她把其他事情抛诸脑后,静心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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