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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澪移步到林外。
天已经黑透了。
在毛毛雨中,她回望山吹矢明的方向,树影在身后摇曳着、拉扯着,那之内的黑暗中仿佛栖息着某种择人而噬的猛兽,令她不由感到一阵心悸。
她其实不应该这样武断。
矢明身上、还有很多东西她未能弄明白。
他与因陀罗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否能够从他身上得知当年因陀罗杀死自己的缘故?
但她心里毕竟还是很小孩子气,山吹矢明既然与千手合作、让她的新任幽婚人选受伤,说是不怨不恨……是不可能的。
心平气和地说话,就已经是极限了。
·
当放生澪走回去时,黑发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杉树下,倚着树闭眸浅眠。
他的脑袋靠着树干,漆色的乱发同样被雾一般朦胧的秋雨润湿,几簇探伸过来的枝叶,在白皙的面容上透着斑驳的阴影。
肩膀的伤口可见是被粗糙地处理了,血已经止住,没再渗出来。
澪行至到他跟前,也许是赶路、以及受伤所带来的体力的流逝,他睡得很沉,一时竟然没有醒过来。
靠近之下,逐渐被熟悉的气息所包围。
她的视线往上、落在对方的苍白的容颜。
漆黑的睫羽并不算长地敛下,跟头发一样,看上去都不是很柔软的样子。
青年的眉眼格外深邃,在醒时仿佛出鞘的利刃,顾盼间神气非常。
直到他闭上眼眸,像如今这般露出疲态,人们才能发现,他和弟弟泉奈长得的确非常相似,其实都是属于和风古典美人,漆发漆瞳,昳丽间又不失阳刚。
她的目光自青年高挺的鼻梁,落至玫红的薄唇,异想天开道——若是能够使矢明与他变成同一个人,让眼前这位斑大人拥有了因陀罗的面容和记忆,那么……他会成为真正的因陀罗么?
兀自这样思索一会儿,很快放生澪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失落间,对方已慢慢抬起眼来。
那双狭长的眼瞳只是迷茫一瞬,便如云雾消散地清明起来,从倚着的树上起来,宇智波族长的脸上露出些许懊恼。
他望了身边的澪一眼,“跟他谈完了?”
嗓音中带着睡醒后的微哑。
从前放生澪还有些怕他的,但不知为何,也许是见到了他不同于往常的一面,如今她心中却觉得,对方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而已。
只是,要比其他人更为刻苦,更为自制,更为坚定而已。
“嗯,不会再追过来了。”
放生澪再度回望了一眼过来的方向,她避开对方伤口的位置,去扶青年的手臂。
“斑大人,今天辛苦你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对于这个称呼,宇智波斑是第二次听她讲。
他似乎是想要纠正,但又不知道纠正过后让她叫自己什么好,最后也还是没有说什么。
·
因为记挂着远在雷之国的泉奈,顶着秋雨,两人连夜出了森林,去与队伍会合。
这时已将近凌晨时候,林中一片白茫茫的水汽,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行走中,路上的光秃秃的枝桠牵绊着脚步,松软的落叶层走起来又让人脚底打滑。
磕磕绊绊走了一段路,前段部分,放生澪还能作为向导,指引因为入夜视力更为受限的宇智波族长;到了后半部分,她的脚步慢下来,走几步要休息好长时间,很多时候都是斑带着她往前。
幸好找到了一只松鼠,在对方的帮助下才走出了森林。
一直走到能够见到林外的村落,白发少女终于熬不住疲倦,踉跄着向前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在去往雷之国的船上了。
伴随着木船的摇晃,放生澪慢慢起身,身上披着一件不知道谁的外衣,她掀开衣服,从船蓬中爬出去,斑正盘膝、背对着她坐在船头。
黑发披散在肩后,露出耳尖,以及一点侧脸的弧度。
他怀里抱着一把刀,刀鞘靠在肩上,似乎在看着天上的星星。
雨还在下,依旧是如雾织一般蒙蒙的烟雨。
放生澪来到他身旁时,就听见黑发青年开口道:
“泉奈,是我最后一个弟弟。”
有最后一个,说明之前还有很多个,但是在澪认识他们的时候,斑的身边就只有泉奈一个。
“他的伤……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么?”
放生澪屈膝坐在他身边,望着雨中的海漫漫出神,不觉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宇智波族长颌首,默认了她的话,寂寂道:“……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为了实现胞弟最后的愿望,哪怕眼睛视力几乎衰退至无法视物的地步,宇智波斑也亲自来到了她的身边。
少女“嗯”了一声,过往一切在脑中回溯,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她望着海面,晶莹的泪水不觉自白皙的颊上滑落而下。
不知为何……对于泉奈的伤,她依旧感觉有些不真实。
只在想到被抛下在后山、无人照料的冻云丸,以及今年田里还没有收的土豆的时候,不禁悲从中来。
掉下了两滴眼泪。
雨夜中,以为她是为弟弟伤心的宇智波青年,只是以一种难言的目光,怔怔地看着她流泪。
——
抵达雷之国之后的事情,放生澪已经记不清楚了。一路上艰难的跋涉,以及来到陌生地域的水土不服,很快令她生了一场大病。
她开始浑浑噩噩地做着一些没有理由的梦。
在抵达宇智波本家的那一天,已经是夜晚,她困得无法走路,一路上都是宇智波族长抱着她。
这样靠在青年的胸口,又梦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临危受命”去往千手,宇智波泉奈“半路打劫”,从林中钻出来,硬是满口胡言地糊弄她。
但是在梦里,听着黑发少年那不打草稿的瞎话,放生澪没有如过去那般转身就走。
——她静静伫立在溪畔对岸,拉着缰绳,望着另一侧的宇智波小少爷。
在两人中间,即是潺潺的「樱流海」,雨后日光正好,石上溅起的水花下隐隐可见七彩的虹光。
“你已经不再对我说谎了,你答应过我的。”
她在阳光下正色道,心里被莫名的愤怒所充斥。
宇智波泉奈站在对岸,自来熟一般亲近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也并不说话。
那个时候的他乌发白肤,神气十足,面容昳丽非常,并不像个忍者,倒像是位随时准备着去闯荡四方的少年剑客。
手里吊儿郎当拿着的、那支被扯得光秃秃的樱花树枝,也好像是拿着一把出鞘的宝剑。
金色的光芒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只是淡淡地笑着,以一种放生澪所不能理解的目光、满怀无奈地注视着她。
·
再次醒过来,她已经换过一身柔软的衣服,躺在一间昏暗和室中。
这些天来的奔波与噩梦,让放生澪逐渐分辨不出现实和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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