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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小僧害怕极了,因为师叔没道理会消失,舍利子亦不可能是他盗走的,小僧因为太过害怕,被师父看了出来,师父几番追问之下,小僧便将一切告诉了师父,当时师叔离奇失踪,舍利子丢失,寺内人人自危,师父跟着几位大人又开始追查师叔失踪之事,可他跟了两日,竟然发现几位大人,谁也没有提起佛典的事。”

他抬起头来,眼底惊惧未消,“师父怀疑师叔的失踪,和佛典之事外露有关,当下也害怕起来,先令小僧日日跟随,又令藏经楼周围加了不少武僧,只怕连小僧也出事了,当时几位大人子啊寺内盘桓一月,一月之后,因寻获无果而离寺。”

说完这一切,了清眼泛泪花的道:“这些年来,小僧一直觉得总有一日必定会东窗事发,可眼看着一日日过去,已经过了快十年之久,便以为此事会被永远掩埋,坊间有人流传,说是师叔为了求道带走了舍利子,小僧私心只想着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师叔带走舍利子,在某处修佛得道,如此,小僧心底愧责便少一分。”

“这十年来,小僧并未任管事僧,每日苦修,只求佛祖原谅,直到……直到那日尊者像中掉出了骸骨,小僧便知,佛祖不会原谅小僧,当日所造业障,终究会有报应。”

此事在了清心中压了十年,今日尽数道出,虽将当日行径皆数暴露,可心头重石到底轻了两分,他涕泗横流,面带痛悔,看着既是可恨,也是可怜。

了凡咬牙道:“没想到……没想到当年师父失踪之前,竟然还有这样一件事,你做那般违规之事,师父没有立刻于人前揭发你,便是对你存了慈悲心肠,可你明知道师父失踪有古怪之处,却能将此事隐瞒十年之久,你……”

了清趴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师叔贵为主持,好端端的便能离奇失踪,我……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管事僧,我害怕,我害怕啊……师叔说他要去找几位大人商议,可是……可是几位大人在之后竟然对此事只字不提,是他们一起不想追查此事?还是别的缘故……小僧看不明白,却知道一定有人不希望此事闹出来,这些年小僧既在心底愧责难当,又时时害怕买佛典之人回来谋害小僧,心间日日犹如烈火烹油,难熬至极,今日道出一切因果,任何责罚,小僧都心甘受之……”

见了清言辞悲切,了凡和了觉虽是恨他不作为,却也不知如何责骂于他,而霍危楼顾不上他悔过,只挑了重点问道:“你可还记得找你买佛典之人的样貌?”

了清满脸泪水的抬起头来,“记得,小僧记得,小僧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人样貌乃是了清之噩梦,他日日受着煎熬,又怎会忘记?

霍危楼立刻道:“拿画纸来,将你记住的模样画下来,除了模样,此人可还有别的特征?衣饰,口音,身边随从等等,能想起来的,都一并道来。”

了清抹了一把脸,就着茶室的桌案开始画画,在寺里修行多年,除却修佛之外,寺内已有别的课业,了清画工寻常,可也能将人之样貌描画大概,可他将这张脸画出来,却不过是一张极其寻常的中年男子模样,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了清又道:“样貌平平,只是衣饰颇为华贵,添香油钱之时出手十分阔绰,他次次来寺中,都不带随从,便是当日拿佛典之时,亦是亲自前来。口音……口音似是北方口音,给小僧的银票,却是本地票号所出。”

虽无法定论私买佛典和舍利子丢失有关,可佛典之上记载着铜匣和方锁形制,而最为诡异的还是净空大师才得知此事之后便出事,如此前后连起来,若说佛典之事和舍利子失窃无关,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了清违了寺规,又在净空出事之后无所作为,而净明更是包庇徒儿,看着这师徒二人,霍危楼没有犹豫的将二人严格看管了起来。

待二人离去,霍危楼看了薄若幽一眼,“若非你来此盘桓两日,此事只怕还揭不出来。”

藏经楼内书册浩繁,谁能知道一本数年不会被拿出来看的佛典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薄若幽,大海捞针,却偏被她捞出来了。

薄若幽自然不敢居功,却也没想到有此意外收获,便道:“净空大师当年说要和几位大人商议,也就是王、岳、吴、冯四位大人,可之后他便被谋害致死,而几位大人更是绝口不提佛典之事,那么凶手为何害净空大师便可想而知了。”

净空之死颇为奇怪,且凶手手法残忍,若说为盗窃舍利子找个背黑锅之人,却又为何一定是净空?如今了清道出前事,众人便也明白了凶手行凶之动机。

“净空去找几位大人商议,却多半不是一起找的,他先找了其中一人,却好巧不巧找到了和舍利子失窃有关的人身上,于是招来了杀身之祸,他死后,此人不提此事,又见了清畏怕不言,便将此事按了下来。”

霍危楼如此言语,霍轻泓皱眉道:“那为何不谋害了清呢?”

霍危楼狭眸,“此事是了清之错,他一来畏怕,二来也想隐瞒偷卖佛典之事,又如何会主动提起?且那人多半是看出了清脾性,料定他不敢自己说出来,又不想引起更大的波澜,这才一直不曾动手。”

福公公叹了口气,“净空遇害之后,别人都说是他带着舍利子私逃了,倒是刚好有了替罪之人,若再有人死于非命,反倒又将这件事揭了起来。”

顿了顿,福公公道:“只是,当年净空最先找了谁呢?”

霍危楼看向守在门边的了觉了凡二人,“你们可还记得,当年你们师父与几位大人之中的谁最为交好?一般情况下,他第一个找的,定然是十分信任之人。”

了凡皱眉,“师父专心修佛,不会像有些主持一样喜好和权贵结交,非要说的话,便是冯大人,冯大人为洛州知府,来寺里的次数最多,他也是礼佛之人,每次来,都要让师父为他解惑。除非之外,当时礼部吴大人为了舍利大典来的最早,师父和他相处多几日。”

“冯仑当时还是此案主官。”霍危楼说完,蹙眉道:“可此番,冯仑却死了,若两案为同一凶手,那当初净空找的便不是冯仑,可如果是两个凶手,此番冯仑又因何而死?”

他指尖在椅臂之上轻敲两下,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噼啪之声,却见外面竟然当真下起雨来,如今冬末时节,雨声伴着雷声响起,颇有些骇人之势。

雷声打乱了霍危楼的思绪,霍危楼便令了凡和了觉先退下,雨势起初稀疏,而后渐渐密集,声势也越发震耳,薄若幽听着那一道道惊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霍危楼见她如此,眉头微微一扬,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薄若幽本站在靠窗之地,见状便朝他走来,他坐在正北方向,距离窗户颇远,且不知怎地,越是靠近霍危楼,她倒是越是心安,仿佛霍危楼连天雷都能镇住一般。

“侯爷?”

霍危楼看着她,“你如何想?”

薄若幽想了想,“倘若当年大师第一个去找冯大人,凶手多半会问清楚净空大师已经告知了几人,那时,多半连冯大人也要遇害,因此,民女还是偏向净空大师第一个找的便是凶手。此番冯大人遇害,或许是因为当年还有什么线索指向了凶手,冯大人时隔多年想起来了,被凶手洞察到,这才下了手。”

“佛典是万佛大典,也就是在二月被买走,而舍利大典是在当年夏初时节,如果盗窃舍利子之人提早谋划,中间三月功夫,倒也足以准备好方锁钥匙。”顿了顿,霍危楼起身将净明拿来的图纸展了开,“可就算有了钥匙,他们又是如何盗走了舍利子?”

图纸看得出是用了些心思画的,将大雄宝殿之前的场院画的十分细致,除了主祭祀礼台之外,礼台之下文武百官的站位,亦颇为清曦的标注了上,可如此一看,却又无异常之地,所用之物也皆为祭祀典礼上的常见之物。

霍危楼看了看,吩咐道:“去把岳明全三人叫过来。”

绣衣使应声而去,很快,岳明全三人到了,三人皆是撑伞而来,可不知为何,王青甫和吴瑜的头发竟然还是被打湿了,进了门见霍危楼皱眉看来,吴瑜只好苦笑道:“适才去山顶看佛塔,路上下雨,下官和王兄都被淋湿了,失礼了侯爷。”

霍危楼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图纸,“你们过来指着图纸讲讲当初大典上的事,事无巨细,皆不可遗漏。”

三人遂上前来,从吴瑜开始,一个一个的讲那日大典流程,等三人依次讲完,各有补充,倒是将那日大典从头至尾悉数道来,此时,外面雨也停了。

“那日也下了雨,只有小半个时辰?”

吴瑜颔首:“不错,只有小半个时辰,我们其他人都在大殿之中避了避,并无人离开太远。”

霍危楼沉思片刻,心底谜团却仍未解开,见时辰不早,便先令三人退下,又将图纸带上往禅院去,刚到了禅院门口,便见一个绣衣使出来道:“侯爷,京城送来的东西到了,放在左厢的。”

霍危楼本沉凝的眸色一松,本已走到门口,却回身看向正要进自己厢房的薄若幽,“你进来。”

薄若幽愣了愣,福公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亮,“幽幽,快去——”

福公公一副她进去了就有好事的目光,却看得薄若幽将信将疑,她跟着霍危楼进了左厢,便见一个檀木盒子摆在桌案上,霍危楼落座,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道,“你过来。”

薄若幽本站的远,此刻走近了些,却还是距离霍危楼有五六步远,霍危楼眉头一皱,“到本侯跟前来——”

薄若幽便走近,在距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霍危楼将盒子打开,将两件金色带绣纹的护手拿了出来,“赐你。”

薄若幽愣了愣才接过,看着手中此物,一时有些茫然,这护手触手冰冷,是以极细铜线编织,其上又绣着金色图腾,薄若幽一时瞧不出是何种鸟兽,而其上又有铜扣,不似凡物。

霍危楼见她那愣愣模样,只以为她不知如何穿戴,他不耐的一倾身,一把捏住薄若幽手腕将她往身前一拽,又不由分说拿回护手将铜扣打开,“手——”

薄若幽一脸懵然,只听令一般的将手抬起,接下来,极其诡异的一幕差点吓得薄若幽夺门而逃——霍危楼竟然亲手将那护手给她戴了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日六。评论怎么越来越少啦!要冒泡啊可爱们!

这种手套在辽代墓穴之中出土过,正经和敛尸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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