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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之后,赵齐蒙就消失了,郑芸菡后来问过,二哥只说他的事情还挺复杂,得一步步慢慢处理。

原以为是个漫长过程,毕竟他当过山贼,身上的罪孽也得一点点摘,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太子提拔,此前种种太子都知道吗?

郑芸菡真心希望赵齐蒙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此刻难免关心些:“他已经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来长安了吗?”

郑煜星眯起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漏了点故事。

太子刚要开口,卫元洲忽道:“赵侍郎刚刚上任,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熟悉。况且,殿下之前提过,有另一桩事需要交给女侯和赵侍郎一同完成,本王以为,曹家一案并不适合交给他们二人,若殿下信任,本王可以来负责此案。”

一时间,好几双目光唰唰唰全落在他身上。

郑煜星还没从对赵齐蒙的认知盲区里走出来,又从这怀章王身上嗅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危险气息。

太子愣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皇叔从来不是主动冒头露脸那一类型,无论有多少人要往东宫这头凑,皇叔永远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太子看的明白,所以心中很有数。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点——赵齐蒙是玢郡王提拔起来的,之前的底子并不干净,但他救郡王有功,连母后都感激他。

赵家是安阴一案中的受害者,他为父亲鸣冤时,玢郡王暗中操作,将他全家洗的干干净净,连他身上那些一并摘干净。

太子知道这些年母后一族没出什么得力的人才,所以才会让玢郡王往并州凑,添了不少乱。他也问过郑煜澄,得知赵齐蒙的确诚心改过,还以身犯险将功抵过,他身上的本事又是太子需要的,这才提拔他。

他如今是玢郡王的人,勉强完成慕容氏想要塞人到他跟前的打算。

太子心想,难道是因为皇叔与慕容氏不对付,所以公然抵触赵齐蒙?

一个小案子而已,他笑道:“孤知此案难不倒皇叔,只是听闻太妃娘娘身体欠佳,怕皇叔忙过头,无暇陪伴太妃。”

卫元洲冰冷的神色升温些许,眼神里融了笑意:“殿下不必担心,母亲有得心的晚辈相伴,并不怎么念叨本王,本王还是安心做事的好。”

郑芸菡原本拽着二嫂的袖子,一听卫元洲这话,心里爬出一片麻麻地痒,不自觉又多拽了些。

她入府陪伴太妃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这味道就不对呢……

若说郑煜星是从东宫淬炼出的火眼金睛,那太子就是金睛本睛。

他眉毛一挑,觉得皇叔这话并不简单。

郑煜堂半道截了皇叔的人,皇叔的婚事就搁浅,这事太子没忘,太妃那护犊子的人,什么时候能和别人谈笑风生,将皇叔抛开的。

有问题。

他笑起来:“太妃一向喜静,能得她心意的晚辈,必定是朵体贴细致的解语花。”

卫元洲对这话给予了高度赞同,也不见他的眼神往哪处飘,可话里挤满了愉悦:“的确。”

太子懂了。

温幼蓉将手臂往身后藏了藏,转头看郑芸菡:“你若是喜欢我的袖子,我回去拆下来送你,但此刻别揪了。”

郑芸菡垂眼看去,二嫂的袖子整个儿被她拽在手里,皱巴巴一团,她赶忙松开,一本正经道:“我就是好奇这料子还能做什么款式的裙子……”

……

太子稍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便在此耽误太久,允了皇叔的请命,离开时转头与郑煜星低声嘀咕:“留意一下,哪家千金往王府走的勤。”

郑煜星了然,殿下这是要重新操持王爷婚事了。

卫元洲揽了新任务,名正言顺送走太子等人,自己留在大理寺。

“殿下既将曹芳瑞交由本王,女侯若有任何疑问,可随时提出。”

温幼蓉将自家小姑往身后一藏,抬手指指隔壁两姐妹:“我没有疑问,她们有。”

卫元洲望向一旁的池、秦表姐妹:“你们?”

秦蓁这次没让表妹冲锋陷阵,她先行见礼,解释道:“民女秦蓁,是东阳郡陈家五公子的未婚妻,曹氏一案牵连东阳郡陈家,五公子亦涉案其中,今入大理寺牢狱。民女今日前来,是想试试能否探视五公子。”

郑芸菡:还真是来探监的!

卫元洲负手而立,简洁了当:“不能。”

秦蓁点头,思考了一下,又道:“据民女所知,曹家一案波及陈家,有罪证不假,但所谓收押,只是将有嫌疑者收押待审,这当中或有无辜受牵连之人,殿下也说,须得审核查明之后才能定罪。既未定罪,即便在有人监视看管的情况下,也不能让人探视吗?”

池晗双小声嘀咕:“那负心人无辜才怪!”

秦蓁按住表妹的手,望向一旁的女侯:“方才得知女侯亦受曹家所累,若有女侯一并入内,民女只说几句家常话,也不行吗?”

这话就非常上道了。

卫元洲打量起这个秦蓁。

秦蓁面露真诚,真诚之中还有些急于见到未婚夫的恳切。

卫元洲:“若是有人在旁监视,秦姑娘只与犯人简言几句,倒也不是不可。”

温幼蓉:“本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秦姑娘也是思君心切,若她说了不该说的,我立刻让她走。”

卫元洲假装考虑了一下,说:“可以。”

秦蓁赶紧向二人谢恩。

达成一致,卫元洲带人进了大理寺牢狱。

狱卒得到怀章王吩咐,去查陈彻的讯息,牢狱的味道并不好,但秦蓁已走到门口候着。

卫元洲站在一边,耳朵很尖的听到退到一旁的三个姑娘嘀嘀咕咕。

池晗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看他作甚,表姐就是心肠太软,这种男人进了牢狱,就该反手再补一刀。”

温幼蓉初为新妇,正处于浓情蜜意的高阶地段,看什么都是粉色的:“兴许你表姐与他真有感情?怨是一回事,爱难舍又是另一回事。”

郑芸菡站在两人中间,思路也结合了两人的看法:“或许是来诀别的?感情一事,若是用了真心,分分合合都需要仪式感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二人恍然点头。

狱卒很快报出陈彻的消息,秦蓁松一口气,以眼神请示怀章王。

卫元洲让人带她过去,温幼蓉女侯架势瞬间上身,她轻咳一声,“你们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听听就回。”

卫元洲正盘算着怎么将池晗双支开,转眼只见温幼蓉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跟上去。

“哪儿去?”卫元洲手臂一横,独拦住她。

池晗双一只脚都踏进大牢了,回头见好友被一条手臂拦住,她心里怕表姐被那混账忽悠,遂道:“菡菡你别去了,在这等着!”然后悄悄跟进去。

卫元洲完全没有拦池晗双的意思,只拦她。

郑芸菡恨不能嗷呜一口咬住这条手臂。

她也想知道秦表姐要和陈彻说什么啊!

“王爷,一只耳朵是听,两只耳朵也是听啊。”

卫元洲盯着她,抿唇不语。

很好,成全了大哥大嫂,护住了二哥二嫂,还没过几日,她的心就扑到了秦家表姐身上。

一点闲不住,心思哪里都放,唯独不放他身上。

“未婚夫妇牢狱私话你也要听?你怎么就闲不住呢?”

郑芸菡探头张望,恨不能目光能穿墙:“这和闲不闲没关系,此事关系到——”

差点说漏嘴。

卫元洲眯起眼睛,挑着嘴角:“关系到什么?”

郑芸菡很遗憾不能去旁听,闭上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不说话。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眼中终于只剩下自己,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卫元洲叹气认输:“走吧,带你去听。”

最好的角度,最清晰的位置,让你听个够!

少女瞬间从怏耷耷变得明灿灿。

……

陈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蓁。

短暂的局促之后,心尖只剩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羞耻刺痛。

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冷下脸:“你竟跑来这里看我的笑话?”

秦蓁什么都没带,说是探监也太假了。

她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方帕子,扫干净地上的灰石,就地坐下。

恶臭的牢中,秦蓁显得格外的鲜艳,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掺杂了抚慰人心的效果:“我知你现在担心什么。一是家中,二是案情,三是萱娘与孩子。”

陈彻背脊僵住,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不堪。

秦蓁抱膝缩成一团,犹自讲着:“我今日来,只能与你话家常。来长安前,我探望过陈夫人,她大病一场,已经稳住,只是担心你。至于萱娘和孩子,陈家如今顾不上,好在你为她置办的宅子还能住,她们除了担心你,也没别的了。”

女人的声音婉婉动听,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半点怨恨都没有。

换做别人,大概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可陈彻记得,以往邀约见面时,她眼中也有过明朗与羞涩,她保守得很,但正因如此,那份只有他能得见的模样,让他激动不已。

她是喜欢他的。

他也喜欢她,秦蓁这个人仿佛有毒,第一眼瞧见只觉得清丽养眼,温顺无害,但看的深了,看得久了,非但不会腻,还有种挖掘不完的惊喜感。

他也是个男人,李萱娘青楼出身,做妾都不够格,买了李萱娘养在外头,很是快活了一段日子。

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会遇上秦蓁。

没有正房能容忍外室,他早就想好,成亲之后,直接将孩子过继给她,让李萱娘入府做个婢子,不让她因为那个女人受一点气。

没想到刚刚事发,李萱娘自己跑了出来。

他入狱以后琢磨了好几件事,秦蓁说的全都准了。

可这个女人,仿佛专门来磨他的心,竟将自己给拎出来,一句不提。

她真的觉得他半点都没想过她吗?

秦蓁特别自觉,讲完能说的话,她扶着牢柱,作势起身离开。

白嫩的手忽然被一只脏污的大手握住。

陈彻抬起眼,眼中尽是泪。

陈彻其实生的很不错,此刻看着秦蓁时,眼中揉了极真的情意,可能是他这辈子对着女人最真的一次:“你说的那些,的确是我心中顾虑,可我在你心里,已经卑劣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我全然不在意你吗?”

“我心中其实还剩两愧,一是伯父对我的栽培和期许,二是你。”

秦蓁垂眸不语,掩藏神色中的黯然。

可这几分黯然,却是陈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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