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寄望(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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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被抽空,笑容在沉默,因为与世隔绝,因为从没有与人交流的机会,所以,那个孩子在渐渐失去表达自己的能力。
那本来是一个温软可爱、极有生气的孩子。
哪怕言语笨拙,也会试着去表达:阿姐,不要难过。
洛朝记忆中最后一次在这个孩子身上寻到属于“人”的温度,是见他在一个雨夜哭。
其实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哭了,因为那天的雨很大很大,雨珠滚落到脸上,就像泪水。
他在林中练剑,又要去砍断高树上一段枝桠,理所当然,在泥土湿滑的雨天摔跤了。
可气的是,这个傻孩子,居然没有就此停下,而不断不断不断去重复同一个剑招……又不断不断不断从半空摔下来……最后,摔得满脸是鲜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最后,他带着满身的血和伤,一把丢掉手里的剑,迎面对着漫天风雨、乌云雷电,发泄似的大声痛哭起来。
那时候洛朝读懂了对方的哭泣:
他在哭自己啊……尽管他傻,他看不明白这一切……可他还是能从朦胧中感知到——
我身为“人”的部分,在日渐死去。
这一场雨中痛哭,是对自我最后的挽留,是无力的反抗,更是绝望的祭奠。
自此之后,少年完全澄澈起来,是块干净而无杂质的璞玉,只等待刀磨剑刻,以期成为世人眼中的绝顶修者。
所以,后来看见今生的顾归尘,看见对方如何冷漠地一次次挥剑……他竟然毫不惊讶。
只因顾蔓箐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为了证道,可以牺牲自己、牺牲别人、牺牲一切的无情者。
他并不惊讶,甚至也无法怨恨:人无法选择命运,只能被命运选择。
当年的孩子,若有机会预知未来,会愿意成为这样一个人吗?
只是他到底会气愤……对啊,顾崇禧确实死了,可你顾归尘,就活成了这么个样子吗?
比我还要难堪。
彼时天川秘境中,他无法克制地感到愤怒,甚至意图要报复……只是偶尔还是会惊讶,因为,总有些时候,他能在如今这个冷漠的剑修身上,寻到一点点过往的影子——
比如从来都很傻,以及脑子转不过弯这点。
但这些影,总是倏忽而逝的,他偶尔将之捕捉到,会觉出一点安慰,有时怎么看这个人都很陌生,又会觉得更愤怒。
所有曾捉摸到的影,都不似今天,因一场哭泣,将过去同现在完全重合。
洛朝将人半拥在怀里,笑得很释怀,他想:
原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啊……连哭起来,都是同一个表情……
彼时的雨夜中,他就很想上前拥住那个孩子,但深知幻与真之间,隔着无数光年。
可如今,他竟很轻易就把人拥抱住了,于是,心一下子无比柔软起来,听见顾归尘还是在慢慢地哭,他也不着急,慢慢地哄——说的都是一些胡话。
什么“不要哭啦,你不是要回云麓吗?回头我去山腰摘梅子给你腌糖吃啊……”
什么“哦,你不知道以前我给你封过一坛梨花酒,就埋在你时常呆着看星星的竹林后面,那坛酒是为了庆祝你十三岁生辰埋下的,现在早该挖出来喝了……”
什么“你不知道云麓山底下溪水里的鱼有多鲜美,比你以前买过的冻鱼好吃多啦,回头我带你去烤着吃啊……”
什么“唉,别哭啦别哭啦,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你是要我抱一抱然后举高高吗?”
什么“乖啊,马上年节又要到了,云麓山峰上有一个地方,特别适合冬日里去看烟花……能看到极远的城镇上的灯火……回头带你去看啊……”
他叽里咕噜柔声安慰了一大堆话,全都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的……顾归尘听言没有吱声,抽噎声却渐渐低下去,似乎被安抚到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等他搜肠刮肚将能想到的安慰话都说了一遍,怀里的人虽不再哭泣,却定住了一样,双瞳没有聚焦点,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顿时又笑了,心里却叹息着:
下回你可长点心吧。
他在一个梦里陪了一个孩子七年,说完全没有感情,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他的一生太长,曾告别过太多人太多事太多物,他习惯告别,也舍得告别,一旦决定离别,就不会再留下牵扯。
无论对之产生过何种怜惜、是否在这个孤独的孩子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生出点不该有的同命相怜……
无论那些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在梦境崩塌的一瞬间,他出口告别之后,一切就被掩埋了……
甚至不可称之为掩埋,非要形容,这算是割舍,将一部分情绪和回忆,永远忘记。
其实,他是习惯做旁观者的,前世他站得太高,与人间万物都有不可消弭的疏离隔阂感……不管他如何试图去融入,自己永远都是旁观者。
所以后来,干脆接受这种命运,当个与世无争的超脱者,看别人在红尘里挣扎,而那些爱恨,哪怕离他很近,也与他无关。
他在一个梦里,旁观一个孩子生活起居整整七年,却没有过于异样的违和感,甚至能自如地参与到对方的故事里,还为之埋下庆祝生辰的酒……
因为相似的事情,相似的隔阂,相似的旁观……在他漫长的人生里,一直在发生。
说到底,万事在他身上从来都是轮回,是不是幻境,又有什么干系呢?哪怕不是幻境,他也只能当一个不该被别人看见的旁边者。
他是很习惯这一切的。
如此就够了,我看了你七年,看过你试图反抗命运的一场痛哭……如今我得到一个结果,你未曾完全死去……我很欣慰。
嗯,我旁观的又一段故事,也终于了结遗憾……于是,又到了我该告别的时刻了。
洛朝兀自欣慰释怀、徒生乱七八糟的感慨,没发觉怀里人渐渐连哭嗝也止了,吸溜着鼻子,乌溜溜的眼珠总算开始转了。
顾归尘从对方怀里挣开,裹好被子,方才一场痛哭后,他竟然感觉心里很宁静,像是久久压在心底的某些情绪终于被释放出来——
他很早就明白,人真正感到痛苦的时候,其实反而是哭不出来的,浑身血液都被冰冻住,泪被冻结在血里,流不出。
他继续吸溜鼻子,表情看上去很滑稽,方才对方的安慰自己的话他都听到了,所以他此刻心里很开心:
哦,这是答应和我回云麓了吗?
见到洛朝温柔至极的神情——虽然对方好像在走神,但他估摸着,某人应该不会逼着替自己换衣服了,因此他很有底气地命令道:
“你转过去。”——我要换衣服了。
又思索几秒后,他又皱着眉改了话:
“不,你还是躲到屏风后头去吧。”——万一趁我换衣裳的时候,突然转回来怎么办?
毕竟你可是一向很无耻的!
谁想,并不知道对方心底在咕叨什么话的洛朝,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
“不必了。”
顾归尘眼睛有点发愣,无声问着——为什么呢?我难道不要换衣服的嘛?
洛朝看着他傻乎乎的表情,不知为何又是一乐,再度哈哈笑了一会儿,最后,语重心长嘱咐道:
“下回路上看到哥呢,记得绕道走,懂?”
说完,把舌头一吐、白眼一翻、眼皮一拉,向人“略略略”了一个极调皮的鬼脸,丢下一句:
“拜拜了您嘞!”
就随着传送卷轴起用的灵光,消失在了原地。
一瞬间,顾归尘嘴巴大张傻住了,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看上去委屈极了,甚至眼里又开始泛泪水:
你跑了?
你居然跑了???
梅子糖呢?
梨花酒呢?
烤鱼呢?
说好的回云麓呢?
愣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脸色因为愤怒而通红,下意识一拳砸在床板上,直接就把雕花木床砸出一个大洞:
你这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洛朝(惊疑):我不跑难道等着挨打吗?
作者君(点烟):其实你如果不跑……好像就真的不用挨打了……现在就不一定了……感谢在2019-12-1323:26:31~2019-12-1423: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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