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寄望(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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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朝将人按头狠敲一顿后,长舒一口气,感到神清气爽:妈的,太特么解气了!
他出完一口恶气,便毫无同理心地坐去桌案前,兀自咕咚咕咚喝茶解渴——讲了太多话喉咙都干了,徒留身后被骂了一顿的顾归尘,抱着脑壳茫然坐在褥子上。
他的头发被洛朝弄得乱糟糟,鼻头被闷久了,有些红。
他单手揉着被敲了最多次的后脑勺,望天出神:哦……我好像,被退婚了呢……
洛朝本想同他解释“老子压根就没答应过你!”,奈何憨憨太过死脑筋,怎么也和他讲不明白……最后,闹得口干舌燥的,只好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狠狠撂下一句“你被退婚了!”。
顾归尘被震得一懵,睁圆眼睛愣在那里,乌溜溜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生平第一次求婚成功后,居然没到半个时辰就被无情悔婚。
伤心过度中,他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要忍住泪水,并扯过洛朝的枕头,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缩在床角发呆。
洛朝瞥眼拿余光一瞅,见他眼角通红,似乎难过得不行,心中又骂几声“大憨批”,也不去理他,自去书桌前看话本子。
顾归尘埋在枕头里低声呜呜呜,回忆起方才洛朝敲他脑壳时,十分气愤,不停念叨“你他妈居然想当妾?”,随之而来一顿暴揍……便自叹自怜道:
原来,我连妾的资格……也没有么?
大概,我没有那么好看吧……
又呆怔了一会儿,他心中唉声叹气,无奈道:看来,只能当通房了。
他思及过往在顾氏看见的,种种通房丫鬟、男宠们的悲戚命运……感到愈发忧愁了:
若哥哥姐姐们知道我如此自甘堕落,必然会气得要将我赶出门吧……
顾归尘一想到自己将成为顾氏嫡脉之耻,就悲伤得不能自已,在脑内同每一位亲人轮番上演伦理大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便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得说点什么话,才能求得哥哥姐姐们的原谅,不要将自己逐出顾家……
如此忧伤了足有半个时辰,他才勉强止住愁肠百结的担忧心绪,鼓励自己道:
唉,诸事须向前看。
他骨底实在是个极有韧性的人,做任何事情都绝不会轻言放弃,有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劲儿……否则,前世也不可能怀着“弑帝证道”的妄念,固执了千年之久,换任何别的什么人来,即便有着和他一般的遭遇、难解的心结,也早该放弃了。
且他性子往深里探究,是个非常积极的人,不到无可挽回的至深绝望境地,无法被轻易击倒崩溃。
他觉得,眼下境况纵然困难,可也并非没有改善的途径:
天下万万种目的,只要有方向和路,便相应有抵达的法子;
即便没有路,只要我愿意走,走得多了,也就有路了。
他的顽固程度,可见一斑。
顾归尘想通了,心里念叨了一堆股劲儿的话,哀郁之色尽去,气色也精神起来,当即便去了自己的外衫,一下掀开洛朝的褥子,窝进去,躺平,且将自己捂好。
他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唉,只好慢慢挣位份了。
好在,通房到侍妾,也就一级,好似我得了新剑谱,从入门到开悟剑意,也就一阶……只要肯钻研肯用功,想必也不难。
如此安慰自己半晌,他忽然又想到前世看过的各类杜撰的《后妃纪》,惊悟道:
不对,洛九陵可是帝尊啊……后宫的位份之别,要复杂得多。
他搜肠刮肚,试图回忆——通房在宫里,算个什么位份?
结果想了半天,没思考出个所以然,便放弃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最低的位份吧……慢慢地往上升也就是了。
万事要往好处想……说不定呀,以后还能捞个贵妃当当,勉强也算载入史册了。
一旦位份高了,家主老夫人族叔族姑什么的,也就不好将我赶出门了。
唉,虽然这事依旧丢脸……不料我有一天,还要靠争宠媚君,来挣得身份,不至于没脸进顾氏的门。
哦,我或许还得向族内长辈们请教一下,内闱晋升的种种手段……十五往年和我闲聊,还说七族内宅,妻妾间的斗争,动即要死人的,遑论宫里呢?
保命肯定比位份要紧。
他胡思乱想了一大通,最后还鼓舞自己:任重道远,须加倍用心才是。
洛朝若能听见他的心声,只怕会气得将他头拧下来,并暴喝:
没有贵妃!通房更没有!
你在想p吃!
如今,洛朝撑着脑袋,哗啦啦翻书,半天没看进去一页,心里也在迷惑:
顾丽丽是又摔坏脑子了?
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一个骨底其实非常高傲的人,怎么会说出“我愿意嫁给你当妾”这般话的。
更让他惊悚的是:
顾丽丽难道喜欢男人?还是个零?
不然怎么会一口一个“嫁”字,毫无尴尬不适?
天呐!老子一直以为这家伙是个憨批直男啊!
洛朝自认为看人极准,他从来觉得:
顾憨憨脑子里压根没有情爱那根弦——论恋爱撩人技巧,放到现代去,这憨憨应该是个天残!
这丫脑门上的钢铁直天线,它根本不接收恋爱讯号啊!
他对着书桌琢磨了半天,最终认定了:顾丽丽试图嫁给自己的动机,必然是想找个合适的身份,以正当理由将自己一直困在身边。
可问题来了,要求个正当身份与资格,方式千千万,为何非得是道侣关系呢?
一个憨批直男,为什么能把事情往如此诡异的方向去思考?
洛朝早忘了自个儿曾撂过何等狠话了——他这人,气话向来说完就忘。
因此,他接受了顾丽丽不仅是弯的、还是零,这个惊悚无比的事实,承认自己不慎看走了眼;
也大致推断出了对方的嫁人动机,却百思不得其解——这丫到底是怎么想到如此奇葩的方式的?
憨憨的脑回路果真与众不同!
洛朝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一个时辰,依旧没什么头绪。
抬头一望窗外,夜色也深了,便收拾了一番,叹口气,打算先休息,有事明儿再说罢。
他半寐眼打着哈欠,一边正要掀开被子躺下,一边环顾屋内,心里还嘀咕:顾丽丽呢?今天怎么不坐在小板凳上当看守了?
谁想,他才半个身子进了被窝,刚要躺下,脑袋还没沾上枕头呢,无意间转头,张开眼时竟猛地看见一张笑颜:
“卧槽!”他吓得一蹦三尺高,忙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归尘眨眨眼睛,神情迷惑,半张脸还蒙在被子里,声音也闷闷的,语气理所当然:“暖床呀~”
这是通房的本职工作!
顾归尘昔年在顾氏,一众兄弟姐姐们虽未娶未嫁,可长辈们房里的二三事,却难免会看到不少。
即便伉俪情深如家主和凤娘,也不得不收下老夫人送来的几个通房丫头——
这些婢妾们,早被严格规训过,心里只认主子,行事皆极为本分小心的,暖床端水等等事务一概包揽,且事事做得妥帖有分寸,比如寒天里,屋内的地龙怎么烧,须提前多久开始暖床,还要点香薰,熨床褥等等。
最开始家主不肯收,她们还险些要跳井撞柱,是凤娘不忍,才将她们暂时收来当侍女用的。
至于顾氏别的支脉里头,因着人丁兴旺,光中域祖宅族地里住着的几十来脉中,每一脉便可有上百来房了,说是隔三差五便要死个通房小妾,绝对不为过。
因此,顾归尘对自己通房生涯的规划是这样的:
一要保住命,我是个医修,想来不难的;
二要尽职尽责,努力求得晋升的机会——这点他是有些犯难的,毕竟也没经验,只好照猫画虎,按着曾经的见闻来办事。
洛朝却给他气死了,脑仁一阵疼过一阵,觉得脚下快站不稳晕过去了,他一拍床板,额角青筋暴凸,神色一阵扭曲,喝道:“谁要你暖床的?下来!”
说着便去扯人,顾归尘自然不肯,他扒住床头的木栏,抱紧洛朝的被子,难得泪眼汪汪的:
“通房也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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