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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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羽发现岑殊这玩意儿真的很缺德,总是喜欢用这种招呼小狗狗的方法叫他。</p>

他豹傲天是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p>

“怎么了师父。”</p>

薛羽蹭去岑殊腿边上，双手交握搭在小腹，模样十分乖巧。</p>

岑殊略有迟疑地看了他几秒,将衣领中的雪豹托出来浮去床角,这才沉吟道：“你体质特殊，常规方法收效甚微，需采用些特殊方式。”</p>

薛羽看了一眼被弄走的豹豹,虚心请教：“有多特殊？”</p>

还不允许有旁观观众的吗？</p>

岑殊：“神识。”</p>

“哦，”薛羽懵懵懂懂点了个头,“师父决定就行。”</p>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一股力道落在后背，又将他往前推去。</p>

岑殊本来就坐在床沿,薛羽如果往前倒,对方根本退无可退,就只能两人一起——滚到床上。</p>

电光石火间,昏暗灯光化作一堆黄色废料钻进薛羽脑子里。</p>

啊！等下,神识的话,是、是需要这种“特殊”吗？</p>

不好吧，他还是个孩子啊！</p>

暧昧烛光中,岑殊稳当端坐的身影愈来愈近，面上表情却依旧波澜不惊。</p>

薛羽下意识抬起手,想多多少少推拒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像设想的那样将岑殊扑倒在床。</p>

对面的人神色疏淡,在薛羽快落进他怀里时微微抬了下手臂。</p>

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又凭空生出来，将薛羽一托、一拽。</p>

在旁观者雪豹的眼睛中，自己人形小号就像个钢管舞舞者，围着一只看不见的钢管在半空中莫名其妙转了个圈儿,最后不知怎么落进岑殊怀里，一脸懵逼地侧坐在他腿上。</p>

整个过程动作之流畅，忍不住让人拍爪叫好。</p>

但他现在没什么功夫。</p>

惯性让薛羽继续向后一仰，他之前下意识抬起的胳膊正好继续一举，在岑殊脖子上勾住了。</p>

眼上黑绫从他鼻端簌簌滑落，四目相对，薛羽霎时在岑殊的眼瞳中看见自己蓝盈盈的眼睛。</p>

气氛略有些尴尬，两人的姿势亦然。</p>

雪豹双爪捂眼，人形赶忙低头：“那个……”</p>

下一秒，岑殊不含什么温度的手指扣上了他的下颚。</p>

如当时在御难峰广场迫使他抬起头时那样，岑殊一手握住薛羽的下巴，不容置喙地将他的脑袋向自己方向转了过去。</p>

岑殊正认真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薛羽看见自己的倒影越来越大。</p>

安全距离被侵犯，他下意识想往后仰脖子，下巴上那只手却箍得十分紧，让他半点也动弹不得。</p>

待到那倒影大到不能再大时，薛羽只觉得额头一凉，是岑殊的额头与他贴在了一起。</p>

“眉心上数半寸，乃灵府府壁最薄弱之处。平日需多加注意，莫让外人触到。”</p>

两人挨得这样近，岑殊说话时轻柔吐息便洒在薛羽嘴唇上。</p>

薛羽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从喉咙里闷闷答道：“唔。”</p>

岑殊的手指离开了。</p>

他似乎思索了几秒，最终低声道：“忍一忍。”</p>

薛羽：？</p>

这台词怎么听起来有点糟糕。</p>

薛羽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的思维里。</p>

思想中有的闯入者，就像是鞋子里进了沙子，那种异物感非常鲜明，令人十分难受。</p>

薛羽皱紧眉头，搭在岑殊后颈的胳膊控制不住收紧。</p>

“不要抗拒我。”</p>

岑殊的声音突然直接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p>

“师父？”</p>

薛羽下意识想。</p>

还没等他开口问，脑海中陌生的侵入者已用一种思维中特有的交流方式，沉默着，却对薛羽的问题予以了肯定答复。</p>

薛羽一愣，继而猛地地反应过来：岑殊竟是能直接读取他想法的！</p>

“不要抗拒我。”</p>

脑海中的岑殊重复道。</p>

惊讶很快变为恐惧。</p>

“不行！”</p>

“不能让——”</p>

薛羽紧咬牙关，死死停下脑子。</p>

那十分明显的侵入感并没有离去，甚至还在奋力向他脑中扎入。</p>

“放松。”</p>

那人微凉的手掌搭在薛羽身后，先上下顺了顺他的脊背，又安抚性在他后颈轻轻捏了捏。</p>

手法熟练得像在撸一只大号的猫猫。</p>

然而一贯管用的撸猫手法在此时根本不作效。</p>

他当然放松不下来，甚至根本不敢放松下来。</p>

薛羽现在什么都不敢想，但人类的思维比音速更快、比光速更快，当他抑制自己去想些什么的时候，脑子却在故意唱着反调。</p>

繁杂的信息像是一封封化为实质的信件，将他充当信箱的脑袋塞得满满的，几乎要炸开来。</p>

凌乱无用的思维碎片似乎也对岑殊的进入造成了一定阻碍。</p>

异物感在薛羽意识的边缘徘徊不定，并不能靠近。</p>

不知过了多久，薛羽感到岑殊的意识离开了。</p>

巨浪滔天的脑海渐渐平息下来，薛羽才发现岑殊进入他脑袋这整个过程中，自己都是闭着眼睛的。</p>

而此时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岑殊怀里，两只手臂挂在岑殊的肩膀脖颈上，手指因过分紧握已经僵硬到酸痛。</p>

视野蓦然一亮，是岑殊垂在两人颊侧的长发向后撤去，他本人亦从薛羽额头离开了。</p>

意识被侵入的后遗症让薛羽脑袋还有些懵，他没有松开胳膊，只是看着上首的年轻人，目光有些呆呆的。</p>

岑殊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拇指在薛羽脸颊上抹了一下。</p>

“便如此不愿？”</p>

一片水润凉意在薛羽侧颊晕开，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发现，刚刚岑殊进入他的脑子，自己竟然哭了！</p>

薛羽脸颊爆红，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从岑殊腿上跳了下来。</p>

“不、不是不是！”他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连声否认，“是脑袋太、太难受了！”</p>

岑殊微微垂首抚了下衣袍上被薛羽压出的折皱，淡声道：“为师无法以灵力对你做指引，便只好采用元婴入体的方式。”</p>

他抬头扫了徒弟一眼：“你神识微弱灵府未成，若强行突入，必会对你意识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p>

这意思就是说，以岑殊本领不是不能强行进去，只是怕把他弄成一个小傻子，这才这么快退了出来。</p>

薛羽讷讷：“我……”</p>

岑殊打断他接着道：“你若想纯以理论入门也可。但为师观你在一重境毫无寸进，怕是根本不知人修修行法门。”</p>

“若从头学起，七百二十道穴、十二经络，衍出万千条通脉，普通人想一一记下无错处，少说也要数月。”</p>

薛羽眼前一黑。</p>

他知道岑殊并不是夸大其词哄骗自己，而且现在事态危急，根本没有数月时间能留给他去记什么穴道基础啊！</p>

但他大脑里的内容可太刺激了，如果能被岑殊随意浏览，那后果不堪设想。</p>

自己如果真的是普通兽修，甚至是让岑殊知道了人形是雪豹的身外化身，那都没什么问题，顶多苦了他捂了数月的小马甲。</p>

可穿书——穿书不行。</p>

薛羽知道他们天衍宗修士一向是修心的，若有个人突然告诉岑殊，你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而是一本书；你也不是真的，是书里写出的一个人物。</p>

这人恐怕会当场走火入魔的吧？</p>

是选千万无辜凡人，还是选岑殊？</p>

薛羽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陷入电车难题的选择困境里。</p>

薛羽艰难道：“……没有不愿意，我只是、不太习惯。”</p>

“无须习惯。”岑殊淡然道。</p>

所以他才说忍一忍。</p>

“可是……”</p>

还没等薛羽说完，他的意识猛地一恍惚，周围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而岑殊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响起。</p>

“灵府未成时，意识所居之处乃是一片混沌……”</p>

大概是两人此时虽然并没有额头相贴、灵府薄弱之处相触的缘故，这声音虽然是直接在薛羽脑子中出现的，却与刚刚那种清晰的异物感不同。</p>

此时岑殊的声音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听得并不分明。</p>

岑殊就像一个友好的邻居，在薛羽的脑壳外面拿着大喇叭冲他喊话，没有半分想进屋的意思。</p>

“如天地初分，清气上浮，浊气下沉；清明意识向上漂浮，其余沉下凝实如海。”</p>

脑海中的声音仿佛蕴含某种神奇的力量。</p>

在岑殊的话语暗示下，薛羽的脑海真的变成了一片“海”。</p>

他在自己的脑子中并没有实体，意识被筛选分为界限分明的两部分。</p>

所有清晰的认知都飘在海面上，无处不在。</p>

而所有潜意识——就像进入了深层梦境，自己从前汲取的知识自主为他填充了认知——潜意识衍生出的分支：本我、自我、超我，都统统潜入了海平面之下。</p>

“而为师只会在此。”</p>

那种鲜明的异物感又出现了，与此同时，海面上空出现了一个微微发光的半透明人型。</p>

岑殊出现在他脑海里。</p>

“这是师父的元婴吗？”</p>

脑海上空响起薛羽自己的声音。</p>

小人颔首：“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