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九 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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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刀刃般刮擦着我全身的骨骼，每一声都在惊愕中带来些许吊诡的寒意。

我无法想象那猪头人身的怪物诞生自何种恐怖的深渊，也难以理解为何残缺的尸体可以发出如此鲜活的哀嚎，只是每一次当利刃刺入他干瘪到生脆的皮肤肌腱中时，那种仿佛纸页破碎的声音都令我不寒而栗，尤其是那个掺杂了尖厉疾呼内的姓名。

黑迪亚斯。

终于，我对切斯特的怀疑降低到了可以老老实实听从吩咐的程度，至少就目前而言，那个道貌岸然的伯爵还是更值得警惕一些。

“啊嗷嗷嗷啊啊吖啊！”

一串不明意义的嚎叫过后，猪人丢下了手中的利刃，气喘吁吁地盯着座椅上变得比原先更稀疏了不少的残躯，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晌，接着俯下壮硕粗糙的头颅用含混不清的嗓音说道，

“呜呜嗷......说......嗷——说！”

即使相隔甚远，我还是能从它威压与反胃并存的语气中听出胁迫的味道，可是那具被用自己的脏器骨骼固定在座椅上的尸体却仅仅是满免痛苦的摇了摇头，几秒钟后，便再次皱缩成一团，像是真正的尸骸一般没了再多声息。

或许是对这早就淌干了血液的容器失去了兴趣，猪人一边摸索着自己蒲扇般庞大且毛发茂盛的双耳，一边挪动起厚重肥硕的脚掌朝野鹿的尸体迈去。狭窄的屋中回响着沉闷的脚步声，它向下探出的巨手几乎紧贴着我的面额掐住了鹿尸残缺的脖颈，虽说少了头部，但接近两百公斤肉体却如同玩具般被随意拖拽着，至此，我才在紧闭许久后微弱的呼吸中想通了先前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哐！

尸体被重重丢下，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溅起无数细碎的血花，在我和瑗直勾勾的视线中，猪人半跪下庞大的身躯，一手捏起鹿尸松软的皮毛，一边用尖刀熟练地剖开腹腔，扯出一连串状若彩灯的脏器。我紧含恐惧，小心将重心堆积在身后的墙面，充斥于耳蜗的只有锋锐的寒光划过骨肉时突兀的摩擦，以及从那恶心肮脏的怪物口中随体喷涌而出的杂乱无章的词句，

“......唔喝喝嘿，圣诞，喝喝喂嘿嘿嘿，圣诞节......”

说着，它挖下一小块仍在痉挛的器官，像是呵护着珍贵的宝物般捧到身前座椅上的尸体旁，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其穿入了大张的肋骨，在血肉模糊的残骸之上，又补充了些许浓厚的色彩。

恍惚间，我看到那具干尸轻微的颤抖了几下，继而低迷哀怨的啜泣就这样缓缓淹没了所有空隙，那是种混合了无奈、怨愤、懊悔、痛苦的毫无意义的呻吟，可惜不管其中包含了多少曲折的故事，都无法传出地牢深幽的长廊。

忽然的，周围再没了尖叫，没了怒号，没了因恐惧而锐利的喘息，没了掩藏在手掌下惊骇的表情。只留下刀具分离皮肉的轻响，与悼文般悲哀的恸哭。

我的神经在诡异且庄重的平静中得到了些许缓和，于是趁着大脑还足以处理到的刺激时，转头看向了身侧死死贴住地面的瑗。她似乎仍然沉浸在目力所及的残酷景象之中，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动，紧闭的双唇上也见不到一点血色。为了给予首次见识到这世界真正面目的少女些许慰藉，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搭上了瑗的肩膀。

“呵——”

出乎意料的，瑗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般猛地抽了一下，但在尖叫出口前，我与她的手掌同时将其堵了回去，一大一小两幅掌心交叠在一起，带着相似的冰凉。

在灯火暗红的照映下，两道瘦削的身影相互依偎于破旧的床底，不远处残暴的屠夫正在满心欢喜地剃下新鲜的血肉，如天真的孩童般装点着悲切的尸骸。

估计是长期以来的打击磨损了属于正常人的那份意识，我竟从这诡谲的画面中品出了些独到的美感。

但现实总是骨感的令人厌恶，我终究不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而是随时会葬身异处猎物，并且能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抬起手腕，在猪人转身的瞬间掀开手腕看了眼其上的内容，13:39:47。

只有一刻钟左右了，我们必须得在和瑶预计的时间前赶回去，哪怕没找到什么有关神使的确切线索，哪怕那个神秘的女孩也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至少要比被堵在这阴暗可怖的地牢内好上一万倍。毕竟长这么大一直是我吃猪，我可不希望在我死的时候顺序被颠倒过来。

但问题的困难之处也接踵而至，在目前的困局中找到条生路谈何容易，我微合的指尖颤动了几次，却始终没胆子摸出手枪冲上去和那怪物拼个你死我活。说实在的，望着那像是盔甲一样的肥膘，我都很怀疑这子弹打上去究竟能让我死的比原先快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