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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是早脱掉了的,领带也蜷在座椅上,他浅蓝色细条纹领口只开了一颗扣子,他解到第三颗。继而解开袖扣,把袖子挽到靠近手肘的位置。
庄理悄然看着,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了下来,只得佯作自然地迎上去。也就掠过他的脖颈,瞥见雕刻般的喉结。
“他
们管馄饨叫云吞,做法也不大一样,”他自然而然地说,“但这家做得很老北京,老板上一辈就是在北京开馄饨摊的。在这么多年,我也就找到这么一家地道的馄饨。”
其实庄理有点搞不清楚是叶辞很健谈还是别的原因,让他和尚且陌生的女孩谈起家乡。毋庸置疑,他淡然的话语背后透漏的就是乡愁,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叶先生来北京很久了吗?”庄理回应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叶辞眉梢微挑,似乎感到无趣。
庄理也感觉到了,她太谨慎了,从婚礼上短暂的交流来看,他不是一个喜欢常规的人。但除此之外还能问什么?总要让谈话安全地进行下去。
这时叶辞却发问:“和阿让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当然是社交达人庄理受邀加入了各种运动俱乐部,认识公子哥儿,从而认识了万克让。
庄理的社交名单上有三种颜色,黑色是要远离的,白色是安全的,红色是目标。一开始万克让并不在红名单上,是那一次打网球时,庄理夸红名单男孩新换的腕表好看,男孩说是阿让打赌输了,暂赊给他的。
那块镂空黑色机械腕表,庄理在奢侈品科普公众号上见过。市值六百万人民币左右。
后来证实那块表是万克让姑姑姑丈送的礼物。
如今庄理不免猜测,就是叶辞他们。因为从叶辞戴的腕表来看,是一个腕表玩家。
“打网球。”庄理没有迟疑地回话,笑了下,“球场上经常见到的一帮朋友,其中就有阿让。”
“喜欢打网球?”
“马马虎虎,打得也马马虎虎,其实我更喜欢夜跑。但我们专业本来就闷,再一个人运动的话恐怕要闷死。他们热衷打网球,我入乡随俗了。”
“我念书那会儿也打球。”叶辞侧身依着座椅,唇角带笑,“青春千篇一律不是么?”
“叶先生是悲观主义者?”
“或许虚无主义更恰当。”
馄饨好了,老板对客人一视同仁,盛在一次性盒子里。司机先后送来两碗,叶辞把红油的那碗递给庄理。
她是有点儿玩笑意味的,没想到
老板真的给做。一时觉得好笑,“就失去馄饨的精髓了吧?”
比起馅儿,汤于馄饨才重要。
“那你也得吃,自个儿点的。”叶辞掰开一次性筷子,先给庄理,然后才是自己的。
红油的气味压过虾仁紫菜鲜香,微微刺激人皮肤。尤其同热气一齐扑向庄理面颊,使面颊发烫。
他们安静地吃了会儿,叶辞吞咽后才出声,“觉得怎么样?”
“蛮好吃的。”庄理往他碗里瞧了眼,“可能还是清汤的好。”
叶辞哂笑,也没有说要把碗里的分一个给她,“你们那儿叫抄手,红油抄手好吃的。”
庄理差点儿呛着了,别过脸去轻咳两声,喉咙还是火辣辣的。
叶辞从前座盒子里抽出纸巾,递给她,“怎么小庄不是南方人?”
说南方人,但谁都晓得红油抄手出自哪儿。她想到的是,关于她在婚礼上同任何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传遍了,她被猜测、被议论,然后,被赶了出来。
“是。”庄理朝纸巾盒看了一眼,迟疑了一瞬才接过他递来的纸巾。
坐人家的车,吃人家的馄饨,有任何意见都不能成为意见。
叶辞几下吃完,推开车门把碗扔到小摊的垃圾篓里。再回车上多了两瓶苏打水和一包软糖。
庄理也已经吃完,叶辞让司机去扔碗筷。他自顾自喝了水,感觉空气里的味道消散了,便将窗玻璃关严实。
车里很安静,静得让庄理忐忑。
“不渴?”他说。
于是她拿起放在座椅中间的那瓶苏打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她最终决定表达意见,“叶先生,谢谢你请我吃馄饨,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哗啦一声轻响,叶辞打开了软糖。由于力道过大,好些软糖洒了出来。他笑,“我比较笨拙。”
庄理从他轻浮笑容里看见了潜藏的危险性。她沉默地弯腰,去捡软糖。
“没事儿。”
忽地,叶辞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拉起来。与他轻松语调相对的是她稍显惊慌的神情。
“吃吗?”叶辞松了手,递上还剩大半的一袋软糖。
庄理不停在心里说算了,于是从
中拿了一颗红色的软糖。叶辞没有吃,把它搁在了中间。
他敲车窗让司机上车,然后对她说:“送你回去。”
庄理穿银灰色裹身的裙子,手臂双腿露在外,车里冷气充足,吹久了觉得有些冷。
车停了,司机帮忙拉开车门,庄理走下车迎面感受热浪,冷热在皮肤表面对冲,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手掌轻抚上背,她僵住了。
然后那手很快撤开,只是他的提示性动作。
“我就送到这里。”叶辞声音很轻,在晚风中显得温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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