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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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将屋内的红烛挑了。

他坐在八仙桌的北面，抽了两口烟。莫白风帮他装了点儿烟叶，在桌下冲对面战战兢兢的虞雨踢了一脚。

虞雨连忙用脚边的热水瓶给外公把茶杯倒满。

“你们?啊，做什么还?回来。”

外公话一出口，莫白风和虞雨就对视了一眼，都抬起了眼来。

莫白风皱起眉头说?：“外公，小虎的娘死了。”

“人命自有天收。”外公说?。

“她是被吊死在井里的。”莫白风很固执。

“村里有人穷惯了，活不下去了，难免要断了这条路。”外公说?。

“可她有小虎！”莫白风忍不住站了起来，“小虎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死了小虎怎么办？小虎去哪儿了？！”

虞雨只能?抬头看看莫白风，又看看外公。他其实很想搞清楚莫白风的外公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烟管一敲墙就松了的本事是不是代表他也是莫白风那一行的人？可莫白风从来没对他说?过，现在话的重点也完全?偏了。他们?先前听到的那伙人，说?的话题牵扯到二十八条人命，似乎才是更加需要讨论的话题，但是莫白风只揪着小虎不放手了。

外公说?：“小虎早就走了。”

莫白风盯着外公，似乎要他拿出个说?法来。

外公敲了敲烟管，抖出了一点儿烟灰，说?道：“小虎他娘，侬七岁那辰光去的，隔壁侬婶婶去送粥，连了几?日没看到伊。寒冬腊月里晌，井里出了味道，就看到她吊死在井里头。”

莫白风的七岁就是他离开这里后的一年，前前后后发生了那么多大事，让他觉得心里很不安稳。

“伊自己死的？”

莫白风的语气冷静了下来。

“不晓得。”外公的话让莫白风脑子里的弦又绷了起来。

虞雨来回看外公和莫白风，只听到莫白风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外公又抖了抖烟灰。

莫白风说?：“小虎屋里那个，照片里的那个。”

外公说?：“侬带他，去看看，就晓得了。”外公用烟管指了指虞雨，虞雨一愣，接着全?身?汗毛都耸了一遍，有点心惊肉跳地?问：“跟……跟我有关？”

莫白风抿紧了嘴，只见?外公吐出了一圈烟，慢吞吞地?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房内：“看完了就走吧，早点走……别忘了看看侬阿婆。”

外公进?屋关上了门?，虞雨看着脸色变换的莫白风，有几?分吓人，他小心地?试探说?：“咱们?现在做什么去？”

“拜我外婆，拜完了就去小虎家。”

“还?去啊？”虞雨还?有阴影，但也就只是这么抱怨了一句跟上了莫白风。莫白风没有走远，他一转身?就走近了自己睡觉的房间，拿了一支白烛走进?了隔壁的仓库。虞雨先前就觉得这个仓库阴森森的，见?莫白风拿着一支蜡烛进?去了，想叫又叫不出声，更不敢走进?去，就干站在门?边看着。门?被莫白风半掩，能?从缝里看到里面的景象。屋子里四面都是杂物，有老旧的铜锁箱箧，也有旧的妆花台。

虞雨从缝隙里看到莫白风走近一个灵台，将白布掀开了，露出了一张照片。他点了三支香烧起来，插在了香炉里，虞雨一直盯着看。莫白风将手放下的那瞬间，虞雨像是骇了一跳似的猛地?往后一个趔趄。他在相框里看到的那张黑白的照片，不是一个老人，而是……而是莫白风！

虞雨的心脏狂跳，忍不住再向前踏了一步，再次顺着缝隙看去，只是这一次那相片里的人却是一个老人，一个梳着发髻的女人，面目和蔼，跟莫白风没有一点相似。

虞雨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这几?天连番一惊一乍的把他都吓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松了一口气靠在门?边看着莫白风，只见?莫白

风双手合十看着那照片，淡淡地?叫了一声：“外婆。”

然后他也不再说?话。虞雨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出来，忍不住又探头进?去看，却看到那烛光映照的墙上，在莫白风的身?后，活生生多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影子背脊佝偻，拄着一根拐杖。虞雨身?体僵硬地?看向莫白风身?后，只见?他当时躺在莫白风的床上吹熄灯火前看到的那个老妪，正站在角落里，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后，浑浊的眸子和青灰色的面孔缓慢地?转向了虞雨。

虞雨惊得浑身?哆嗦，只见?她冲虞雨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冷笑?，趁着那张青白的面孔无?端多了诡谲和恐怖。她没有多看虞雨，只是扭过了头去，再度盯着一无?所知的莫白风。虞雨想要提醒莫白风的话噎在喉咙里，仿佛是被掐住了脖子，硬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