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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易打算去太学学医,这是回家之前就深思熟虑过的。
他现在法医双修,学法、学医均可。学法前途更加光明,可经历过一系列变故之后,他对官场、对太学产生了一些看法,他打算先以悬壶医者身份进入太学,观望一番再看。
对于大哥打算去从军,他真心支持。虽然现在太平,可是隐患还在。太后垂帘,毕竟不是什么正常状态,会有越来越多大臣站在皇帝背后,给太后施压,支持皇帝亲政,朝堂争斗非但不会终结,反而会愈演愈烈。一旦帝党获胜,肯定会继续追查徐案。即便短期内帝党还没出现,也有王朝栋这样的人在暗中调查徐谦案,刘知易不知道他们会调查出什么。
大哥去从军,是一件好事,进了军队,很大程度上能得到保护。像这次这种发配充军的罪行,就不会被追究。虽然充军也是进入军队,可跟主动从军是不同的,被朝廷刺字充军后,可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而良民从军后,立功晋升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至于让父亲辞官,只是句玩笑,虽然是他心里所想,可无法实现,刘大刀把家业看的很重,宁可掉脑袋,也不想丢家业。刘知易也知道自己暂时劝不动。
好在还早,魏太后十四产子,如今也不过三十二岁,春秋正盛,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帝党斗智斗勇。刘知易希望等下次危机到来前,他不用像这次这么卑微,所以他要入太学。
太学兼容包并,诸子百家学派都有,主要是儒、法、兵三家,还有其他分科,只是没有这三家强势,因为科举只考这三家学派。也只有这三科拥有从地方到京城的系统性官学,太学开设了医家,但没有从乡学到太学的系统选派制度,而是设了一个跟科举类似的学考。
刘知易打算去考一考。
太学医科学考很简单,分为丹方、问诊两科,不过有一个硬性条件,那就是领悟医者仁心,换句话说,得修成医家真气。这条难住了九成九的民间大夫,所以太学医科往往是一些医道世家的禁脔,普通民间大夫很难进去。
刘知易恰恰有医家真气,而欠缺问诊、开方的经验,因此他得好好备考,他需要一个老师。
拜师在三天后。
拜师前三天,家里忙的不可开交。
刘家是春风亭大户,六十宗族男丁过千,是春风亭第一大宗族。这也是刘大刀三代把持亭长一职的根基。
所以刘大刀一家免罪归来,光是同族的亲戚,就来了上百家。然后是其他乡亲,春风亭下辖十里,每里的里正都到了,纷纷带着重礼来向刘大刀拜贺。刘大刀则请来了名厨,在家里大摆流水席。
刘大刀带着两个儿子,在门前迎客,本人笑容满面,次子刘知易也一脸客气,长子刘知难神色木讷,不悲不喜。妻子在后堂操持,同族的妯娌、媳妇们都来帮衬,红白案子摆满后院,两个屠夫不断现场宰杀猪羊。虽然有同族一个长者临时充当管事,负责指挥后生干活,一天下来,一家四口还是累的精疲力尽。
父子三人倒还好,母亲刘姜氏送走人后就黑着脸,一脸不高兴。
“这算什么事?我们回来的时候,一个躲着不见,现在好了,看着皇榜了,才敢上门。张口闭口患难与共,口口声声互相帮衬,谁稀罕似的!”
母亲抱怨着。
昨日一家人回来的时候,官府的榜文才送到县里,县吏还没拓印送到亭里来,今天大早送来,就张贴在刘亭长家门前的石牌上,邻里相亲这才知道,敢情刘大刀一家敢回来,不是不要命,而是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了。这才纷纷上门恭贺。
刘大刀劝老婆“人之常情。以后还不得靠着邻里帮衬,过得去就是了。”
刘大刀这种乡官,处事最为圆滑,未必是天性使然,环境所迫。
刘姜氏也知道这种情况,多少年了,早习惯了,只是嘴上说说。
“哎。对了,真送知难去从军啊?”
长子去了一趟军营,跟军中军校切磋武艺,一起操练,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要从军,丈夫竟然不拦着,真打算送他去军营。
刘大刀叹道“从军也没什么不好。天下太平,又不打仗,去军中历练一番,将来回来好接我的位子。”
刘姜氏皱着眉“这道理我懂,可也不一定要送去边郡啊。当府兵不行吗?”
其实刘知难现在就是府兵身份,府兵已经沦落为民兵,既不用出战,也不用训练,只有一点免税特权,可现在朝廷已经不在分配军田。所以府兵名额,渐渐成了乡下地主大户家用来逃税的一个工具,充任府兵的往往都是地主家的子弟。穷人也不眼红,因为当府兵,要自备军资,至少得养一匹马,普通人家也养不起。甚至有些地方恶霸乡官,会用抽府兵来压迫治下穷人,一匹马会让一户小自耕农破产。
刘大刀道“府兵那还是兵吗?让他去边郡,巡巡边,多少能混些军功,上下打点一下,才好接任亭长。当府兵,谁会认?除非碰到押送要犯这种差使,府兵怎么捞军功?”
一提到押送要犯,刘姜氏马上摆手“快别提这劳什子了,还是去边郡稳妥。”
当府兵押送犯人,在她看来,比去边郡巡边更危险。
“那就这样说定了。过几天就送他走,得辛苦你一人看家了。”
“非得去一趟边郡?写信不行?。”
“多年没去了,老长官也好,老战友也好,不得去拜会一下。失了礼数,谁会照拂大朗?”
刘姜氏点点头,丈夫说的有理,关于大儿子的前程,她不敢阻拦。
只是有些担忧“那你早去早回,我是个妇道人家,许多事不好出头。”
“二郎不是在家帮你吗?”
“二郎要考太学的。”
“这怕什么,就算考进了太学,天天都能回家。”
“那倒也是。对了,二郎考太学,得拜个名医,你心里可有数?”
“方先生就不错。”
“这个庸医能行?他先前还说二郎活不了了!你不是说回头要拆他招牌吗?”
“诶。不能小看方先生,他年轻时游学四方,见多识广,整个春风亭都找不出几个这么有学问的先生。再说了,随便请一个大夫,人家未必好好教。方先生跟咱家几十年的交情,必然尽心。”
就这样,第二日刘知易跟父亲刘大刀一起上街,出门后在街上买了份点心,一坛酒,几匹绸布,又上北街割了十斤肉,拎着去春风亭西街的方济堂。
出风亭位于官道交汇之处,房屋、商铺都沿着官道修建,所以北去的官道叫做北街,南来的一段官道被叫做南街,西去的自然叫西街,拢共三条街道,刘府住在南街,隔壁是座驿站。方济堂在西街,是一家药铺,是游方郎中方闻问十几年前在西街开起来的,十多年过去了,方济堂成为春风亭唯一的药铺,因为方济堂的药卖的很便宜,别家药铺无法赚钱,纷纷关闭了。
刘知易见过方先生几面,没怎么说过话。父亲跟方先生是故旧,方先生在春风亭十几年,不可能不认识亭长。
所以进门来,方先生很热情将父子二人迎进屋内,一间普通的药铺,铺子不大,药材齐全。没有伙计,站柜台的是方先生,诊脉的是方先生,开方子是方先生,抓药的还是方先生。方先生偶尔出诊,药铺就会关门。
穿过狭小的前堂,后院稍大,有三间砖房,不华丽,很实用,墙砖厚实,房瓦致密,已经有些年头了,却完好无损。
走进中间的堂屋,方先生要泡茶,刘知易立马主动抢过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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