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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上千人的场面对高丽人来说或许有震撼,对于严复来说不过是毛毛雨。他曾经在战列舰上服役,一艘战列舰上的官兵总数就有近千。海军的誓师大会很轻松就有数万官兵参与,这千把人的场面根本不够看。
队列不齐,服装不整,严复可以轻松的从中挑出大量的毛病。不过严复还是一言不发,能够笼络起这么多人已经非常不易,更不用说是笼络起了这么多为中国效力的高丽人。单看这些人表现出来的精气神,严复能判断出让他们大概打不了硬仗,打不了狠仗。不过一般的低烈度对抗或许能够干一干。参加过很多战斗,严复的经验与眼界大开,从外表上看,这帮人比英国佬麾下的殖民地军队没有什么差距。都是一样的脸上发狠,都是一样的注重队列。总的来说,大概是能用吧。
这部分流程走完,平壤站的武装科科长就起来喊话,“去年我们打击针对铁路的犯罪活动,整体工作比较有效。除了把外面的坏人和坏人团伙打掉,我们也把内部的坏人挖出来打掉了。铁路上被盗事件迅速减少,这都是大家服从命令听指挥的结果……”
科长的话是汉语,也有高丽人把这些话翻译成高丽语对着这些雇员高喊。强调了纪律,告诉这帮高丽雇工,别对铁路动歪脑筋,铁路也不会亏待他们。下一环节就是发响。雇员们排着队,到一大溜排开的会计们面前领取年终奖。
有些雇员拿到了厚厚的红包,还有相应的领取凭据之后立刻奔向堆积如山的物资堆。旁边有架子车,几个人可以合着用一辆。架子车上堆着垒得高高的口袋,有人拉有人推,雇员们欢欢喜喜的离开了货场。有些则只是笑逐颜开的把红包与凭据收进怀里。
袁慰亭连忙解释道:“那些立刻搬东西的是平壤当地人。没有立刻搬的大多数都是外地的,他们的凭据上有戳,可以到他们家乡附近的车站领取物资。这样就省了来回跑的麻烦。所有的凭据到最后还要汇总起来,一个萝卜一个坑,对照之后确定没问题,然后存档封存。”
见袁慰亭等人做事如此细致,严复很是满意。他开口问道:“高丽的铁路与电报的利润能够让这些够本么?”
袁慰亭和王士珍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说道:“我们在高丽的经营不仅仅有铁路与电报,过去一年里面新开了一些产业,获利还行。我们这就请严主任去参观一下。”
这次出行的目的不是城市,而是山区。在山口有不少哨卡。到了内部,严复见到了袁慰亭在路上介绍的矿山。火车上运载了不少粮食以及肉类。把守矿坑的却是以高丽人为主。
“这些矿中,大部分是我们领着高丽工头来管。矿工挖出多少矿,我们给多少报酬。”袁慰亭介绍着情况,“有些矿,我们完全交给高丽人来管。那些矿里面死了多少人,用了多少人,我们都不干涉。我们管的只是高丽工头给我们多少矿,我们就跟高丽工头多少钱。”
严复很聪明,简单的叙述中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息。他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为何?”
袁慰亭也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严复问的不是正常经营的矿坑,而是那些中国根本不管的矿坑。他并没有因为这种做法略显道德有亏而有丝毫的退缩,直视严复,袁慰亭答道:“这些人说是工头,背后都是有人的。他们中间不少是地方上的大户,还有一些能从高丽地方上拉来矿工。那些要打矿洞的,自然是用有经验的矿工更好。万一出事的话矿山损失太大。对于露天矿场,让他们来管,我们的成本低了很多。”
沉默一阵,严复说道:“带我去看看。”
袁慰亭性子爽快,对于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的事情,他觉得宁早勿晚。带上一队卫兵,袁慰亭领着严复上了火车直奔高丽人自行管理的矿场。这些矿场不是中国企业从高丽官府手里得到的,而是高丽官府和中国企业协商之后给了高丽人的矿场。袁慰亭并不想这么为自己在严复面前撇清,整个高丽的矿石基本都卖给中国人了。从成本上计算,从高丽矿头手里买矿石,比中国人自己经营的还要低点。之所以没有在所有矿山都实施这样的模式,只是袁慰亭不愿意让高丽人垄断矿石定价权而已。
登上矿坑,看到的是矿坑周围持枪监视的高丽私人武装,矿坑里面是蚂蚁一样背着矿篓在开矿的矿工。大冬天,这帮人穿的破破烂烂跟叫花子一样。不少监工也在矿坑里面,见到有矿工干的稍慢,立刻上去棍棒教育。不仅严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袁慰亭自己也是第一次实地看到这些。虽然距离远,袁慰亭倒也看得清楚,不少矿工居然带着脚镣。
“这是矿工还是矿奴?”袁慰亭心里面忍不住想。心里想归想,袁慰亭什么都没说。哪怕是见到严复的脸色很不好看,袁慰亭也没有给自己做任何辩解。
见到这样的表现,随行的王士珍心里面一阵感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士珍不讲话只是因为他习惯沉默,袁慰亭并非一个不爱说话的人。面对上级的冷脸,面对这样不人道的场面,换了别人只怕总要说点什么才对。不用王士珍提醒,袁慰亭就能一言不发,这和袁慰亭平素敢作敢当的风格倒是完全一致。
与严复和袁慰亭一样,王士珍同样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同样不喜欢看到的东西。在此时还能保持沉默,接受包括上司怒火这等发生以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需要相当的心胸才行。对有这等心胸的袁慰亭,王士珍还是颇为佩服的。
默默的看了一阵,默默的离开了高丽矿场。严复走了好远,上了火车之后才问道:“这些矿场能够盈利么?”
“勉强能够盈利。”袁慰亭也没有任何吹嘘,“这些矿山投资没多久,我们买了不少设备。现在的情况只能有薄利。等这一两年我们把买设备的钱赚回来,那就能开始大量盈利。好在国内粮价越来越低,运输也方便很多,这点盈利就足够让跟着我们的高丽雇员维持远高过普通高丽人的收入。”
王士珍心里面有些紧张的看着严复,此时严复必然会表态,表态的内容又会是什么呢?
严复开口了,“民主从来都是同一阶级内部才存在的东西,我们和高丽人之间不存在什么民主。双方根本不是同一国家,这就更不可能属于同一阶级。这是由利益决定的事实。”
王士珍眼前一亮,严复看来根本没有指责袁慰亭的意思。就在他一块石头落地的时候,就听严复继续说道:“袁慰亭同志,我觉得在高丽工作的同志们干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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