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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懵懵懂懂坐在一把椅子上,保持着头部不动。
女人则手拿一把大剪刀,站在他身后,蹲着身,给他剪头发。
如果她能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察觉男人眼神呆滞,神色诡异。
“……这发型真糟糕,活像民国片的饿殍,妆都不用化,你这头发也脏得够可以,你是做叫花子的?”
茱莉亚剪了好半天,终于满意地放下剪刀。
“嗯,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她又伸手摸了摸尹真的后脑,那儿有一块被她剪得太过了,看上去像秃了,她犹豫半晌,才略带歉意道,“有些地方没剪好……唉,老爹从不挑剔,我给他剃成个葫芦瓢他也说好。你看,他总不提意见,我就进步不了。你呢也别太挑剔,反正除了我和老爹,也没人看见你的后脑勺。”
说完,她去看男人的脸,结果被他那面如化石的表情给吓坏了!
“喂!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是……是哪里不舒服?!木薯中毒?还是那泰国大米真的变质了?!我操我就不该贪这个便宜!“
茱莉亚刚想转身去客厅,却没料一把被尹真给抓住胳膊!
“朱姑娘……“
“都说了我不姓朱呀!”茱莉亚哭笑不得,“干什么非得安这个姓给我?直接叫名字!”
男人只得改口。
“……茱莉亚,”他哑声道,“大清……真的亡了?”
茱莉亚呆了呆,她全然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问题!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叫尹真的男人,黯淡的烛光下,茱莉亚发现他的眼圈微微发红。
至于么!
“这怎么可能!”尹真嘶哑着嗓子说,“好好的,还是河清海晏的盛世……怎么会亡的!”
茱莉亚愈发哭笑不得。
“怎么会亡?你去问八国联军,要么去问慈禧太后,再不济你去问孙中山。问我干嘛?它该亡不就亡了?”
“胡说!”男人忽然叫起来,“是谁说大清亡了?!你再敢胡说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茱莉亚一听,火冒三丈!
她一把狠狠按住尹真的额头,把剪刀尖抵住他的喉头!
“信不信我戳进去?!”
她这一声暴喝,男人不敢动了!
“我把你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专横跋扈的!“茱莉亚把剪刀往里戳了戳,“我虽然不算小心眼,可你也给我多少收敛一点!再惹我发火,别怪我不客气!”
看出对方服软了,茱莉亚这才放下剪刀。
男人低垂着头,好半天,才小声问:“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事情,我可以告诉你。”茱莉亚努力压着火,“但是你要注意你的态度!吆三喝四的,难道我欠了你的!”
尹真忍耐良久,才又问:“刚才你说……你说清朝亡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这样说?”
“这样说是因为它确实是亡了。”茱莉亚悻悻道,“清朝灭亡都一两百年了,遗老们都死绝了。”
“亡了一两百年了?!”男人的表情就像吞了一颗原子弹。
“你自己算。”茱莉亚掰着手指道,“1911年辛亥革命。我记得当初大张旗鼓搞百年庆,电视台做了不知多少纪念节目,不然我也不会记得这个时间。然后,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这么一算,早就超过一百年了。”
男人的表情更傻了!
“1911年?”他喃喃道,“那是哪一年?”
茱莉亚卡住:“1911年……就是1911年,还能是哪一年?”
“不是,我的意思是……”尹真好像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是想问,这个……对了!茱莉亚,你知道康熙么?”
茱莉亚点点头:“知道,他是皇帝。”
一听这话,尹真来了劲头:“太好了,那么我问你,康熙四十七年,对你们这些人来说,是哪一年?”
茱莉亚立即留意到尹真语气里的蔑视,她不太舒服地哼了一声:“什么叫‘你们这些人’?”
察觉对方的不悦,尹真一时醒悟,赶紧道:“哦,我的意思是,你刚才说的1911年,想必是个年号吧?不知又是哪一朝哪一代?”
“哪一朝哪一代都不是。”茱莉亚哼了一声,扔下剪子,“现在是丧尸朝,妈的,满地丧尸!”
看男人还是一脸呆滞,茱莉亚不耐烦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呀?”
男人努力良久,终于再度抬起头:“这么说吧,我想知道,如今,距离康熙四十七年,到底有多远。”
茱莉亚一愣:“康熙四十七年?那是哪辈子的事儿?你要知道这种无聊事情干嘛?”
尹真被她说得又想发火,但他明显记起了刚才的教训,于是只好压住怒气,忍气吞声道:“我……我就是想知道。”
看他这么执着,茱莉亚也没办法:“好吧,那你等我算算。”
她蹲下身来,想了想,然后用剪刀在地上划了几个数字。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具体多少年,我记不清了,但大致应该是在三百年左右。”
“三百年?!”男人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会那么久!你……你怎么算的!”
“很简单。”
茱莉亚在地上又划了两笔:“我记得,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是1687年成书的,这本书很伟大,他在书中提出了经典力学的三个基本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听得懂么?”
男人瞪着茫然的眼睛:“牛顿是谁?”
茱莉亚翻了个白眼。
“你就先别管他是谁了,我记得当时我在寝室翻这本书,旁边有同学在拿笔记本看《孝庄秘史》的大结局。同学的名字和脸,我都忘了,所以无法给你提供有效人证。但当时我看完了最后一页,合上书,正巧她那边也打出全剧终的字幕。我记得她当时开玩笑说,孝庄就死在牛顿这本书成书的那一年,所以我们俩当时的行为,有点像荣格所言的共时性。”
她说完这些,抬头看看面前的男人,尹真依然瞪着眼睛,就好像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茱莉亚很气馁,心想,自己把这种白痴救回来干嘛?吧啦吧啦说这么多,居然一句都没听明白。
但这话毕竟不好说,于是她继续耐心道:“你看,孝庄死在1687年,我依稀记得孝庄是个挺早的人物。想来,康熙应该在她之后是吧?是……之后吧?难道是之前?”
尹真赶紧道:“之后!”
“是她的儿子还是她的孙子还是重孙子?”
尹真脸上浮现苦笑:“是她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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