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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米芾跟周种说:我得了个砚台,品相非凡,简直不像人间的东西。周种没当回事:你老吹自己是鉴定大师,收藏的东西却有一半是假的,就是能说大话,你敢让我看看这砚台么?
米芾就从箱子里往外拿,周种知道米芾的洁癖,于是连忙去洗手,米芾见周种这么懂事也挺高兴。
砚台一拿过来,周种就没命地夸奖,又问: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说完就叫人拿水来磨墨。
水还没拿过来,周种等不及了,就用墨沾上口水开始磨。米芾脸色一下就很难看了:你老兄刚才还挺爱干净的,现在怎么这么不讲究?这砚台脏了,我不能用了,送给你吧。周种以为是开玩笑,想把砚台还给米芾,可米芾说什么都不要了。
洁癖只是米芾的毛病之一,他一有机会就要出怪。
安徽有一块大石头形状奇丑,米芾路过一看见就乐得不行:这石头受得起老子一拜。
米芾特意穿上晚礼服拜这石头,还管它叫大哥。
米芾在书房写信,他的朋友从窗户缝张望,看见米芾写到信结尾“再拜”的时候,就把笔放下,站起来整理好衣服,然后真的就拜了两拜。
米芾笑话那么多,可他做人还一点都不肯低调。他出门不穿宋朝衣服,却弄一身唐代衣帽。
这个效果,跟后世在北京城的西单大街穿一身长袍马褂挤地铁一样,立刻引来大量群众围观。
米芾洋洋自得,反而更神气活现。别人一看那个架势,不认识的人也知道,整个大宋除了“米颠”没第二个这么怪的。
怪归怪,米芾的能耐大家都不能不服。书法不用说了,就因为字写得好,艺术家皇帝宋徽宗把米芾提拔到中央当了个司长。
至于米芾的才情,连王安石、苏轼这样的大手笔都喜欢得不行。
王安石的一把扇子上就写着米芾的诗句,没事经常看;苏轼更是说,和米芾做了20年朋友,还恨时间短,都是铆足了劲要把米芾往高里抬。
米芾到了皇帝身边后,皇帝经常请米芾写字。一次宋徽宗让米芾写了四扇屏风,过了几天,派太监给他送去了九百两银子。
在宋朝,九百的意思相当于现在的二百五。米芾只是脾性刁钻,一点儿都不傻,马上跟太监说:了解下级的莫如领导,我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太监回去跟宋徽宗一说,宋徽宗哈哈大笑,知道米芾明白自己在逗他。
米芾吹起牛来气势也很大。宋徽宗让他品评一下当代书法家,那几位都是米芾的哥们儿,可米芾都不给他们面子:蔡京不懂笔法,黄庭坚那是在描字,苏轼是在画字。
宋徽宗问:那你怎么样?米芾说得拐弯抹角:我是在刷字。其实是自吹挥洒自如。别说当代名家,就是欧阳询、柳公权、颜真卿,还被米芾说一声恶俗。
苏轼在扬州的时候,请一帮社会名流吃饭,米芾也在座。酒喝到一半米芾有点高了,站起来跟苏轼撒酒疯:“别人都说我疯癫,你老兄说说看。”
苏轼哈哈一笑:“群众的呼声就是上帝的呼声。”
米芾不怕影响形象,所以很多别人干不出来的事,他说做就做,一点儿也不费劲。
宋徽宗请米芾写字,让他用自己的专用文具,米芾一边写一边就看上了宋徽宗的端砚。
写完后,米芾抱着那个砚台说:这个砚台被我用过了,哪还配让领导用啊,您换一个吧。
皇帝一听大笑,这明摆着是敲竹杠,还挺会说话,就把砚台送他了。
米芾乐得手舞足蹈,抱着砚台往外就跑,砚台里剩下的墨汁都洒到衣服上了,而他却一点儿都不在乎。皇帝回头对旁边的蔡京说:这家伙名不虚传啊。
蔡京说了句大实话:米芾这样的主儿不能没有,但有了第二个就受不了了。
蔡攸有一幅东晋王衍的字帖,可他没算计,竟然糊涂到邀请米芾一起在船上看这幅字帖。米芾看了之后,就把字帖揣在怀里要往河里跳。蔡攸吓得够戗:你这是干吗?米芾又哭又喊:我平生收藏那么多,可就是没有这幅字帖,我宁可死了算了。蔡攸一点儿办法没有,最后只得把字帖送给米芾。
米芾擅长伪造别人的字画,水平高得可以乱真,然后用伪造的把真的偷换过来。有人卖唐朝画家戴嵩的牛图,米芾不肯买,把画借来说要看几天,然后临摹了一张假的还给别人。过了几天,那人拿着假画回来要他归还真的,米芾不觉得不好意思,还挺奇怪:我造假水平还不到家?那人告诉他:原画牛眼睛里看得见牧童的影子,您造的这个没有。。
米芾虽然糟蹋苏轼的字不行,不过他还是愿意要。苏轼路过,米芾请苏轼吃饭,苏轼到了,米芾安排一人一张桌子,上面放了好笔好墨和三百张纸,菜放在旁边。苏轼一看就明白了,两个人每喝一杯,就写几幅字,快得两个磨墨的书童都有点赶不上。到晚上酒喝完,纸也全部用完了,两个人各自拿了对方写的字开路。
米芾的死也很另类。死前一个月,米芾就安排后事,跟亲友告别,把他喜欢的字画器玩全部烧了,跟知道自己要死一样。米芾还准备好了一口棺材,饮食起居全在棺材里。死前七天,米芾洗澡换衣服、吃素焚香。别人看他做作惯了,就由着他的性子闹。死的那天,米芾把亲戚朋友全请来,举着拂尘说:“众香国中来,众香国中去。”说完扔掉拂尘,合掌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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