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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仍仰躺在安全网上的胡灵予,没等到三个伙伴从崖边消失,反而其中一个还又往前上了半步,整个人几乎要悬到崖外。
胡灵予傻了。
安全网里看热闹的也愣了。同学你已经完成任务了这是要干吗?嫌之前打卡姿势不够潇洒,主动二刷?
“路……”预感到什么的胡灵予情不自禁出声。
为时晚矣。
梅花鹿一跃而下,飘逸,舒展,像炫目烈日里划出的轻盈弧光。
山壁上一片正在攀登的,不管打没打完卡,全部定住,只剩脑袋还能动,震惊地随着“勇士”的轨迹转头,向后,再向下。
“咚。”
梅花鹿落入安全网,声音和那些不慎坠落的沉重完全不同。像是计算过落点,顺势一滚再坐起来,正好是胡灵予身边。
胡灵予呆呆爬起来,心里惊涛拍岸,乱到极点呈现出来,就只剩茫然。
“还等什么,真打算在这里虚度三小时?”路祈不浪费时间,直接开口。
胡灵予当然不想:“要先去沙区吗……”
可爬上去先跑沙区,打完卡再折回山顶,这一来一回先不说路上可能发生的意外,单是多上山下山一次,浪费的时间就足以抵掉三小时了,何况还有补不回的体力。不然安全网里这么多同学早跑了,哪会乖乖在这里等。
不料路祈果断点头:“对,去沙区。”
胡灵予有无数迷惑和质疑,但有一个在这些中脱颖而出,一骑绝尘,不问到死都不甘心那种:“去沙区去林区去什么区都行,你站在上面不能告诉我?怕一个犬科听力不够?你跳下来的意义在哪儿啊!”
路祈轻轻蹙眉,一分苦恼,三分委屈:“不下来我怎么带你。”
胡灵予懵:“带我什么?”
“走捷径。”路祈说。
胡灵予四下环顾,除了顺崖爬上一条路,就只剩……
视线缓缓投向安全网外,再更缓地收回来,胡灵予偷偷往后蹭:“你开玩笑。”
路祈跟着往前,胡灵予退多少,他进多少:“下面就是沙区,这是最快过去的方法,”
胡灵予疯狂摇头,打卡只需要在岩壁上下探七米,这都让大家噼里啪啦往下掉,路祈现在要他直接下探到底?是路祈疯了还是……就是路祈疯了。
“同学,”胡灵予深深吸口气,语重心长,“你仔细看看这里的高度和陡峭度,很难说是沙区先过去还是我先过去……不对,”胡灵予意识到自己的不严谨,“不难,绝对是我先过去。”
路祈上半身前倾,离胡灵予的脸近到几乎碰上鼻尖:“就问一句,你信不信我?”
胡灵予第一次这么近看梅花鹿的眼睛,漂亮得不似人间烟火:“不信。”
路祈:“……”
鹿眸里现在有人间烟火了,所有情绪汇成一句,想揪狐狸毛。
胡灵予没忍住,破了功:“所以要干吗?”
“兽化。”路祈凶巴巴。
胡灵予豁出去了,闭上眼,提升野性之力。
转瞬,盘坐在网垫上的变成一只赤狐,硕大尾巴包着小小一团的身体,每一根红毛都透着本狐很没安全感。
突然被人捏住后颈肉拎起。
胡灵予顿时睁眼,不好的记忆凶猛来袭,本能挣扎。
然而四条小腿才蹬两下,就落到一片宽阔背上。
“抓紧。”路祈的声音。
胡灵予抓不紧,除非他用自己的爪子勾进路祈皮肉。
以为胡灵予准备好了的路祈,松开手。
情急的小狐狸在梅花鹿肩膀扒了两下,最后尾巴一甩,肚皮贴到路祈后颈,尾巴和脑袋从两边绕过来,“嗷呜”一口咬住。
重量都擎在脖后,前面呼吸畅通,除了过于温暖和富贵――路同学就这么多了一条狐狸围脖。
安全网里鸦雀无声,完全被这波操作秀瞎了。现在谈恋爱的标准都这么高了吗?性别不是问题,科属不是问题,你打卡失败我即使成功了也要主动失败下来陪你还不是问题,连卿卿我我的方式都要推陈出新日渐邪门??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更神奇的,路祈竟然走到安全网边缘贴着的山崖处,伸出双手在山壁上寻到合适的借力位置。
“他在干什么?”
“这时候爬上去又不能打卡……”
双手攀稳,两臂用力往上,身体微微腾空,路祈一条腿横跨出安全网外。
然后是另一条。
“我艹……他不是要从这里下去沙区吧……”
“他是。”
胡灵予闭眼,咬着尾巴一刻不敢松,身体绷住尽量让所有重量都留在路祈后颈,小脑袋和尖尖耳朵贴着路祈下颚,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轻轻蹭来蹭去。
数只鹰隼在天空盘旋,长鸣,像警告,也像鼓励。
蒙老师站在崖边,目送两个学生越下越远,眼底闪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像担心,又像激动。
这是一场拼上性命的冒险。
至少对于梅花鹿和赤狐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一面山壁因为设置了打卡点,每隔数十米便有一层安全网,为了最大限度保障学生安全,一直装置到了山体彻底平缓安全处。在沙区山壁底下看不到,在山谷悬崖上面也看不到,只有翻出第一层安全网,真正往下去,方能发现。
全然不知,才难得可贵。甚至在此之前,蒙老师都没想过,会有同学真这么干。
一个敢想,敢做,且相信自己做得到。
一个敢信,敢随,愿意把自己交付。
这样的友情,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学生,当老师的怎能不欣慰。
“蒙老师?”远在林区的喻老师,收到来自山顶的通讯。
“那两个孩子……”蒙老师顿住,声音里仍有些未平复的情绪。
刚送走又一拨同学的开普狮踱步而来,蹲在一块弯曲岩石底下的喻老师,立刻往旁边挪,腾出地方让王老师一起避雨:“啊?哪两个孩子?”
蒙老师:“就是你说很特别的,梅花鹿,赤狐……”
喻老师这回听清了,蓦地悬起一点心,能让蒙老师特地联络,恐怕不妙:“他俩怎么了?出事了?”
“没有没有,”蒙老师连忙否定,“我就是想和小喻你说,这俩孩子……”酝酿良久,一声长叹,“真好。”
喻老师:“……”
青年教师和中年教师的代沟,就像林区的雨,稀里哗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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