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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溪倒是没觉有异,只是笑道:“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关系多好啊,原来慕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底对我徒儿这般挂念。”
“我……算了,随你怎么想。”
慕师靖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她沉默了会,问:“你是怎么看待你这徒弟的?”
“什么?”林守溪一愣,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
“你喜欢你徒弟吗?”慕师靖问。
“我不喜欢我徒弟还喜欢你吗?”林守溪冷嘲热讽道。
慕师靖黛眉一颦,咬着银牙,耐着性子道:“我不是说这个喜欢,就是……”
说着说着,慕师靖也感到不对劲,小语在他们这些愚人眼中,毕竟只是个八岁的丫头。
林守溪明白她的意思,他想了想,说:“小语倒是说过长大后要嫁给师父,但……小女孩的玩笑罢了,过几年就会变的。”
“是么。”
慕师靖垂首不语。
她发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更为诡谲,很难想象,平日里小语娇俏可爱的模样是师尊扮演出来的……不对,真的是扮演么,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师尊的另一面呢?
师尊玩得可真大呢。
当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湛宫,湛宫是这段孽缘的坏媒婆,如今看来,她将佩剑换成善良的死证,倒是明智之举了。
思前想后,慕师靖不由为她能在这样的宗门氛围下保持高尚品德而自我钦佩。
“那你师祖呢?”慕师靖状似随意地问。
她刚刚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中充斥着疑惑与好奇。
“师祖?”林守溪微惊。
“是啊,你们当初在这个世界游历了这么久,想必发生了不少事吧?”慕师靖歪着脑袋,试探性问:“你们之间,嗯……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寻常的事?”林守溪知她感觉敏锐,没想到敏锐到了这个地步,他面不改色道:“我与师祖举止得体合乎礼节,哪会有不寻常之事?你……别多想。”
慕师靖立刻听出了一种欲盖弥彰之感,心中冷笑。
“你不喜欢师尊吗?”慕师靖淡淡地问:“我师尊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冠绝当代,哪怕圣壤殿的神女来了,也要逊三分颜色,你……不心动?”
“她可是我师祖。”林守溪说。
慕师靖也懒得和他争辩,她在干草垛上打坐调息完毕,修养好了穿越异界之门时留下的伤势,随后起身,讥讽道:“白萝卜多汁,红萝卜甘甜,本来以为你也是根好萝卜,谁知道切开来一看,这心啊,是又花又坏。”
慕师靖伤势痊愈,推门而出。
死城还在下雨。
长街已被毁去,道路的尽头,观音阁残破不堪,只余那座与楼等高的观音像还慈柔地立在风雨里。
两年之前,他与慕师靖还在这里打生打死,两年之后,却是携手重回故地。
死城风雨依旧,道门少女白裙依旧,唯一缺少的,可能只是那双御邪冰丝薄袜了。
观音像矗立风雨,并无异动。
“走吧。”林守溪说。
慕师靖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平静地离开了死城,走到了大雨瓢泼的江湖中去。
临别之前,林守溪看了一眼屋檐上的脊首,雨幕中,脊首似在与他对视。
他们的目的地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长安。
现在的少年少女并不知道,长安有什么东西在静待他们到来。
慕师靖穿着梨花色的千层底布鞋,站在死城门口,向西北方向遥望。
她只知道,慕师靖这个沉寂了许久的名字,将会再度于江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
东海龙宫。
海面上狂风暴雨,海底寂静寒冷。
行雨抱着双膝坐在海底的宫殿外的孤岩上,看着火山口喷发出的微光,眼睛许久才眨一下。
海底的龙殿空空如也。
父王、九位哥哥、红衣姐姐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她留在了这里,像是守护家族的最后忠犬。
行雨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明明她才是家族中唯一自由的龙,是天衍五十,龙遁其一的一,是龙族千百年等待的那个变数,是要带领龙族逆天改命的希望,但……幻想毫无征兆地破灭了,曾被视为最自由的她,如今孤孤单单地守着这座空殿,哪里也不能去。
行雨早已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它们消失之后,她才惊觉,原来龙宫这么空旷。
她抱着自己的小金钵。
这是红衣姐姐犒劳她的礼物,但里面的钥匙灵根已被取走,此刻行雨捧着它,更像是捧着金碗在要饭。
回忆过往,她发现,自己活了一百三十多年,最快乐的,竟是与林守溪和大胸仙子一同游历江湖的三十天,这段时光如此短暂,却值得永久珍藏。
那位白袍大仙子曾告诉过她,天生行雨必有用,可她现在更像挥霍光了价值,被肆意丢弃的法宝,与这金钵同病相怜。
龙宫空空荡荡,行雨哪里也不想去。
可内心的深处,行雨还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某处,一定藏着某个未知的使命,这个使命在等待着她……她是为此而活的。
……
不同于南方的暴雨,长安城依旧飘着雪,城头城尾一片银装素裹。
在这个严寒的冬日,这座古城展露着无与伦比的繁华与精美,比起南方传来的洪涝水灾,人们更关心上元节那个史无前例的巨大花灯究竟是何模样。
为了这个花灯,工匠们日夜轮班地劳作,几乎没有停歇。
国师说,这是送给皇帝的礼物。
年轻的皇帝听了以后很高兴。
不久之前,季洛阳死了,是老国师收殓了他残破的尸体。
国师还为他办了场葬礼,葬礼并不隆重,但很肃穆,葬礼上,国师为他安全地保管了十多年钥匙表达了感谢。
今日,雪忽地下大,满天鹅毛大雪,深宫中不少人披着大氅出来赏雪,国师也不例外。
深宫的长廊下,老国师摆出了一副古老的棋盘,自己与自己下棋。
旁人见了这副棋盘,不由笑问:“国师何等身份,为何要用这副被虫蛀烂了的,满是裂纹的破棋盘呢?”
国师笑了笑,回答道:“因为当年下这盘棋的时候,老夫用的就是这副棋盘啊,今日忽然想起残局未完,便将它翻了出来。”
一边说着,国师一边拈起黑白子,落到棋盘上,摆出了当年未对弈完的残局。
旁人见了,哈哈大笑,大赞国师大人真是妙人。
国师也笑,说:“人是愚人,这棋倒是很妙的。”
旁人听了,便问:“既然是残局,那是什么时候的残局呢?”
“这局棋啊……”国师捋了捋白花花的长须,将一枚黑子拍到了古旧腐朽的棋盘上,半开玩笑地说:“这是三百年前的残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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