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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邓有梅走在前面,乐得屁颠颠的,这个样子让张英才觉得很好笑。余校长不在家,领着志儿他们上菜地浇水去了,只有孙四海坐在门口吹笛子,曲子是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又是将快乐吹成了忧伤。邓有梅冲着他喊“孙主任,到张老师屋里来开会。”孙四海放下笛子“星期天开什么会?这地方,抓得再紧也不能提前达到小康水平。”邓有梅说“来吧来吧,这回亏不了你。”在等余校长期间,张英才将熟鸡蛋分给他俩一人一个,他自己也吃了一个。边吃边说“我有个俗语对联,看你们能不能对上时时刻刻等你来敲门。”邓有梅和孙四海想了一阵,认为这没有什么,再想想就能对出来。这时余校长来了,手也没洗,满是泥土。邓有梅说开会。张英才不急,要余校长帮忙对对联。余校长听了就说“这个上联很难对,主要是那个你字。”邓有梅忙插嘴“你能对的字太少了,只有我和他两个字。”余校长说“是原因之一,主要的还在之二,这个你字用在这里表示两人在互相盼望,下联只能用一个我字,就是这个我字来对也很勉强,所以,在这里是难有很好的下联的。”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服了气,张英才心中有苦不便说出来,就叉开话说“我舅舅让捎个通知给你们,要你们按通知上的要求,尽快执行,做好准备工作。”

余校长接过通知看了看,就手递给将颈伸得老长的邓有梅,让他读读。邓有梅接过去,咳一下,清清嗓子响亮地读道“西河乡文教站文件,西文字第31号,关于迎接全县扫盲工作检查验收的紧急通知。”刚读完标题,邓有梅脸就变色了,最后几个字几乎能听出一些哭腔。余校长问“邓校长,你怎么啦?”邓有梅实在忍不住沮丧“我还当它是通知转正的文件,前几次有文件总是这个季节发下来。”邓有梅不愿再读。孙四海不用人叫,自己拿过去。自己读起来。读得余校长一脸的严肃。

孙四海一合上文件,余校长就说“满打满算才剩十天时间,没空讨论研究了,今天我就独裁一回,从星期一起,咱们四个人作这样的分工,张老师正式带三四年级的课,孙主任将一二和五六年级的课一担挑了,抽出邓校长和我突击搞扫盲工作。”张英才打断余校长的话“我不懂,十天时间怎么扫除文盲呢?”余校长头一回用不客气的语气说“不懂的事多得很,以后可以慢慢学,现在没空解释,这事关系到学校的前途,一点也放松不得。”余校长还宣布了几条纪律一切为了山里的教育事业,一切为了山里的孩子,一切为了学校的前途。张英才听不懂这叫什么纪律,他想说这倒像是誓词。余校长这一认真,显得像个领导者,让张英才生出几分畏惧,不敢乱插嘴。

余校长话不多,说完后就叫大家补充。邓有梅提出,要村里派个主要干部参加准备工作。孙四海说“来个人又不能帮忙做作业、改作业不如乘机叫村里将拖欠的工资补给我们。”邓有梅连声叫好。余校长苦笑一下“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不过各位也得出点血,借此机会请支书和村长来学校吃餐饭。每人十块钱,怎么样?”邓有梅说“可以是可以,在谁家做呢?”余校长每人看了几眼,才犹豫地说“就在我家吧,明老师做不了饭,就另外请个会做饭的女人来帮帮。”孙四海低声说“我没意见,还可以让村干部感受一下学校里艰难的气氛。”至于请谁,商量半天唯有王小兰合适,她做的饭菜又省料又清爽。这一切都定下来后,天就黑了。

吃过饭后,张英才就趴在煤油灯下冥思苦想,如何写上一句话,才能在姚燕的那句话上来个锦上添花。他将那本小说集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其中每一句有关爱情的话,都细细品过,竟没有一点现成的可供参考。枯坐到半夜,余校长又在窗外察看,见他没睡,就打个招呼走回去。他灵机一动,冒出一句话来敲门太费时了,我要直接翻进你的窗户。写了这句话后,张英才很激动,也不怕外面的黑暗,跑去敲孙四海的门。刚敲一下,孙四海还没醒,他就觉得没意思,这样的话怎么和孙四海说呢,说了也不会有共同语言的。他悄悄地退回去,身后孙四海醒了,问“谁呀?”张英才学了一声猫叫“喵——”

村长、支书和会计是星期二来学校的,加上王小兰与学校本身的四个人,刚好一桌。王小兰的菜其实做得不怎么的,就是佐料放得重,他们都说这菜做得有口劲。吃饭之前,干部们先说了一个好消息尽管村里经济困难,还是决定先将拖欠教师的工资支付五个月,同时还希望全体老师能在这次扫盲工作中,为村党支部和全村人民争光添彩。大家都为这话鼓掌,余校长的老婆明爱芬,也在里屋鼓了掌。然后吃饭喝酒。

酒至半酣就开始逗闹。会计死死拉着王小兰的手,非要王小兰和他干一杯。学校的人都为她讨保,说她真的不会喝酒。会计不答应,不喝酒他可以代她喝,喝一杯她必须亲他一下。也不等王小兰分辩,会计端起王小兰的酒杯,一口喝干,便将老脸往王小兰嘴上凑。孙四海的脸顿时涨得像一大块猪肝,余校长怕出事,用手连连扯孙四海的衣角,邓有梅见势不妙,起身解手去了。张英才本与此事无关,又有很硬的亲戚作后台,大家对他很客气。他见会计闹得有些过分,就挺枪出马杀到两人中间,一手分开王小兰,一手将酒瓶倒过来,斟满桌上的空酒杯,说“我代王大姐和你连干三杯。”也不管会计同意不同意,一口气将酒杯喝干了三次。会计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一见张英才血气方刚的样子,就连忙甘拜下风。孙四海的脸色也开始平和了。张英才岂肯白喝三杯,拉扯之间会计叫起头昏,说“我服了你,但酒是不敢喝的,我从桌子底下爬过去行啵?”张英才答应了,会计真的趴到地上去。村长见了道“行行,就这样,意思到了就行。”张英才心里对村干部本是有意见的,自己来这儿教书都这长时间了,没有一个人来看看他,如此见村长在他面前打官腔,就来了气。他也不知话,绕到会计的背后,双手抵住会计的屁股直往桌子底下推。对面坐着的孙四海,将自己和凳子一起往后移了移,露出空档,让张英才两把将会计推到桌子这边来了。会计恼羞成怒,爬起来时手里攥着一只肉骨头,要砸张英才,支书连忙抱住他,口称“醉了!醉了!别再喝了,撤席吧。别让孩子们看见笑话我们!”

送走了村干部,张英才看见王小兰趁人不注意,溜进了孙四海的屋子。他装作走动的样子,轻轻到了窗外,听见里面女人的哭声嗡嗡的,像是电影镜头里两个人搂在一起时的那种哭声。这天夜里,孙四海的笛声响了很久,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歇下来的。

第二天早上,见到孙四海时,人明显消瘦了许多,眼圈挨着的地方都是凹凹。升完国旗,余校长吩咐,三四和五六年级,各抽十个成绩差的学生,交给他和邓有梅安排。按照成绩单倒着排,叶碧秋应该是前十名,这倒数前十名轮不上她。张英才不理解余校长搞扫盲工作,要抽成绩羞的学生做何用处。问又得不到回答,因而多了个心眼,把叶碧秋派了去。

隔天,他问叶碧秋“余校长安排事你都做了么?”这次他吸取上次的教训,说话时绕了弯。叶碧秋果然很坦白地回答“余校长安排我代替余小毛的一年级的作业,我很认真地做了,余校长还表扬了我。”张英才问“你认识余小毛么?”叶碧秋说“认识。前年他和我一起报名上一年级,上了两天课就没有再来,今年报名余校长又动员他来了。只报个名就回去了。他家困难读不起书!”张英才说“我们班的同学,总共要代多少个报名不上学的学生做作业?”叶碧秋说“余校长说,一个同学负责两个人的。做完了,每个学生奖一支铅笔,两个作业本。”张英才说“明天放学时,你把给余小毛的作业本拿给我,我替你改一改。”叶碧秋一点也没怀疑,点头答应了。

过了一天,叶碧秋果然将作业本带来交给他。他一看,完全和一二年级已经做过的作业一模一样。由于成绩差,哪怕是高年级学生了,做一年级的作业还是常出差错。张英才一点也不明白,这样做是什么目的。

转眼十天过去,舅舅带着检查团来了。检查团来时,余校长又要孙四海将五六年级的课,也交给张英才,理由是孙四海也要参加一部分接待工作。所以张英才忙得团团直转,连和舅舅打招呼的工夫也没有。他只是觉得一二年级的学生,似乎比平时多出许多,却难得有空想其中的缘故。

检查团在学校呆了一天,下午总结时,张英才给两个班的学生布置了同一个作文题《国旗升起的时候》,三四年级要求写五百字,五六年级要求写八百字,自己抽空去听了一下总结报告。报告是县委的一个科长讲的,他认为,在办学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界岭小学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六点几的入学率,真是一个奇迹,他还拍了拍在桌子上的几大堆作业本。张英才听完报告才明白。这次检查只是查扫盲工作最迫切的问题适龄儿童是否入学。张英才的舅舅只是检查团的一名普通成员,他发言说“老万我不怕大家说搞本位主义,如果界岭小学这次评不上先进,我就不当这个文教站长了。”余校长带头鼓起了掌,检查团的成员也都鼓了掌。

山上没地方住,检查团看着余校长指挥学生降下国旗后,就踏黑下山了。临走时,张英才对舅舅说“舅舅,我有情况要反映。”舅舅边走边说“你的情况我知道,等回家过年时,再好好聊一聊吧!”舅舅走出两百米远,张英才记起忘了将写给姚燕的信,交给舅舅带到山下邮局寄出去。他喊了两声,撒腿追上去。跑了百来米,看到舅舅在那儿拼命摆手,他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那一行人,在黑沉沉的山脉中隐去。

检查团走后,张英才越想越觉不对头,平时各处弄虚作假的事他见得多,那些事与他无关,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这回不同,不仅他是当事人,舅舅也是,而且学校里其他人明摆着是串通一气,怕他泄露玄机,事事处处都防范着他,把他和舅舅都耍了,就像他耍叶碧秋一样。这一想就有气往上涌,他忍不住,拿起笔给舅舅和县教委负责人写了两封内容大致相同的信,详细地述说了界岭小学和界岭村,在这次检查中偷梁换柱,张冠李戴等等一些见不得阳光的丑恶伎俩。信写好后,他有空就站到学校旁边的路边上,等那个三天来一趟的邮递员。等了四天不见邮递员来,也不知是错过了,还是邮递员这次走的不是这条路线。他不愿再等下去,拦住一个要下山去的学生家长,将两封信托他带下山寄出去。不过姚燕的信他没交给他,他只会将它托付给像父亲和舅舅这样万分可靠的人。

这几天,学校里气氛很好,村干部来过几趟了,大家一道去每间屋子细细察看,哪儿要修,哪儿要补。村长表态,发下来的奖金,村里一分钱不留,全部给学校作修理费,让老师和学生们过一个温暖舒适的冬天。余校长将这话在各班上一宣布,学生们都朝着屋顶上的窟窿和墙上的裂缝欢呼起来。余校长还许诺,若是修理费能省下一点,就可以免去部分家庭困难的学生的学费。

大约过了十来天。下午,张英才没课,到溪边洗头,晚上换下来的衣服,边洗边吹着口哨,也是吹那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还一边想孙四海和邓有梅的笛子里,这一段总算有了些欢乐的调子飘出来。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四处一打量,才看见舅舅站在很高的石岸上。他甩甩手上的泡沫,正待上去,舅舅已跳下来了。舅舅走过来,铁青着脸,不问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张英才险些滚进溪水中。

张英才捂着脸委屈地说“你凭什么一见面就打我?”舅舅说“打你还是轻的,你若是我的儿子,就一爪子捏死你!”张英才说“我又没有违法乱纪。”舅舅说“若是那样,倒不用我管。你为什么要写信告状?天下就你正派?天下就你眼睛看得清?我们都是伪君子?睁眼瞎?”张英才说“我也没写别的,就是说明了事实真相。”舅舅说“你以为我就不知道这儿实际入学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几?你知道我在这儿教书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入学率才达到多少么,臭小子,才百分之十六呀!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比他们能干,如果这儿实际入学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几,他们个个都能当全国模范教师。”舅舅要他洗完衣服后回屋里呆着,学校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几巴掌打怕了,张英才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屋里,天黑前,笛子声一直没响,直到余校长用异样的声音喊“奏国歌!”笛声才沉重地响起来。之后,孙四海开始拼命地劈柴,用斧头将劈柴连劈带砸,弄成粉碎,嘴里一声声咒骂着“狗日的!狗日的!”直到余校长叫他去商量一件事。

舅舅很晚才到张英才房中,灯光下脸色有些缓和了,叹口气说“你花两毛钱买一张纸,弄掉了学校的先进和八百元奖金,余校长早就指望这笔钱用来修理校舍。其实,这儿的情况上面完全清楚,这儿抓入学率,比别处抓高考升学率还难,都同意界岭小学当先进,你捅了一下后就不行了,窗纸捅破了漏风!”张英才想辩几句,舅舅不让他说“我让余校长写了一个大山区适龄儿童入学难的情况汇报,作了补救,避免受到通报批评。我和他们谈了,让他们有空将每个学生入学时的艰难过程和你说说,你也要好好听听,多受点教育。”话音刚落,人就睡着了。

舅舅的酣声很大,吵得张英才入梦迟了。早上醒来一看,床那头已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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