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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王府

两名婢女的手脚很利落,已经为赫赫公主清洗了身上的血污,也为赫赫公主换上了王爷的亵衣长裤,实在是……她们找不到别的衣物。

她们在为这位赫赫公主包扎伤口,伤口多在手臂和肩背上。

西陵音闯进来,便看到赫兰背后那几朵艳丽的虞美人,他举步走过去,伸手拉下她背后的衣领,除了新伤,她身上没有半点旧伤,可是这花枝的扭曲形态,却是太不对劲儿了。

他伸手摸上一朵虞美人,从花朵到茎干都是平滑的,没有旧伤,可是……

他又拉起赫兰的手翻开一看,掌心看着也是柔嫩的,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是他猜想错了?

两名婢女站在一旁,不明白王爷是在做什么?

西陵音松开赫兰的手,转身缓步向外头走去,满心的疑惑,却怎么都找不到答案。

她,到底是不是赫赫公主啊?

如果她不是赫赫公主,那她又是谁?

婢女在西陵音走后,又忙上前为这位赫赫公主上药包扎伤口。

西陵音走出去,整个人都很迷茫。

“二哥!”西陵渊一见他二哥出来了,他便上前扶了他二哥去亭中坐下来,见他二哥这样满怀心事的样子,他便舔舔唇说道“二哥,你要是心有疑惑难解,不如……我找人去查查这位赫赫公主,好吗?”

“不用了,她醒来,我会问清楚的。”西陵音忽然有点后悔答应娶这个女人了,因为他承受不起一场大麻烦,而这个女人,却显然带着一身的麻烦。

西陵渊见他二哥愁容满面的样子,他可是很担心的,怕二哥又犯病,到时候……三哥一定会打死他的。

“王爷,人醒了!”一名婢女忙跑出来禀报。

“醒了?这么快?”西陵渊骤然站起来,实在是太吃惊了。这位赫赫公主受伤失血这么多,不昏迷到天黑才醒就不错了,那可能这么快就醒了?

西陵音已起身走出亭子,向着他的书房走去。

西陵渊忙在后头跟上,进了书房一看,果然人就在竹床上坐着呢!

赫兰一见到西陵音,便是虚弱一笑“雍和王,能屏退左右吗?”

“可以。”西陵音抬手示意小厮和婢女都下去,看向这名有些强悍的女人,启唇淡淡道“渊儿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了。”

赫兰看了对她满眼提防的西陵渊一眼,又目光移到西陵音身上,叹息一笑“雍和王,我不是赫赫公主,我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赫兰。”

“赫兰?西戎战神女将——赫兰!”西陵渊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传说中能与顾玉柏对战势均力敌的西戎女将军,居然成了他二嫂?

西陵音也很是吃惊,可他却没有表现的像西陵渊这般过于夸张。他目光平静的望着赫兰,苍白的唇轻启,声音疏离淡冷道“赫兰将军挑中本王,到底是有何目的?”

“没什么目的,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赫兰望着长身玉立,雪衣玉簪,宛若谪仙下凡的西陵音,这份病弱的清冷,恰好衬托出他超凡脱俗的清雅气质。

此人文弱,却不软弱,那双睿智的眸子,最是让人沉醉。

西陵渊小心翼翼去瞅他二哥脸色,他怕他二哥会被这不知羞耻的女人气吐血。

西陵音举步走过去,俯身看着赫兰,墨发丝丝缕缕自肩后滑落垂下来,他修长如玉的手伸过去扣住赫兰的后颈,微垂眸低头靠近赫兰,一点一点近在咫尺,仿佛……

“二哥!”西陵渊吃惊的大叫一声,咳咳!不好意思,太过于刺激了。

西陵音偏头看向这个脸红尴尬的五弟,他低声一笑,叹口气道“赫兰将军,本王体弱多病,恐是伺候不了您,您还另择佳婿吧。”

“本将军就看上你了,你弱你的,本将军够强,保护得了你这朵温室牡丹。”赫兰前十八年来,渴望过太多东西,可却一样样都不曾得到,包括她母亲的爱。

如今,她抛开一切,只要他这么一个人,若是还求而不得,那就是……不是他死,就是她亡了。

西陵音准备收回的手一顿,低头看着握住他一缕墨发的纤纤玉手,真是难以置信,这样漂亮的一只手,曾经竟然是用来握着长枪大刀战场杀敌的……

“雍和王,我赫兰,仅以我的名义向你承诺,只要你不让我碰你,我绝对不碰你一指头。你若是不心甘情愿与我做夫妻,咱们也可以做清清白白的朋友,只要你娶我,让我留在你身边,行吗?”赫兰指尖绕他一缕发丝,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如今她已是一无所有,若是连眼前人以后也瞧不见了,那她的世界就真的全黑了。

西陵音从不曾见过比赫兰这双眼睛更认真的眸子,他觉得他不能拒绝赫兰,因为赫兰将军放弃了所有骄傲,这样的哀求他,他若是拒绝了,便是对一位战神的侮辱。

西陵渊见他二哥居然点头了,他又是惊的大叫一声“二哥,你疯了!”

赫兰可是西戎的将军,鬼知道她是真背叛了西戎,还是来二哥身边做细作的啊?

“我除了这个人,别的……也没什么好让赫兰将军煞费苦心所求得了。”西陵音直起腰来,淡淡一笑,转身向门口缓步走去。

西陵渊忙跟上去,他得劝二哥,绝对不能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否则……

赫兰在西陵音离开后,便支撑不住的趴在了竹床上,脸色苍白的额头上都是冷汗,她身上的伤是很痛,可她却开心的在笑“西陵音,南仲说的对,谁是英雄……都难过美人关。”

……

南仲此时却是快气疯了,派出去八名死士,全都没有回来。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全都死了。

可杀他们的人会是谁?他不相信凭赫兰的本事,能在死士的追杀下,还能跑到雍和王府求救!

“如今该怎么办?”阿德是个没注意的,他这次来,只是负责带队保护南仲和赫兰罢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南仲没想到,这回来西贺国,独孤娇哪里他还没来得及施行绑架计划,赫兰这边又出了这样的麻烦事。

阿德站在一旁,到现在他还觉得像做梦一样,赫赫公主变成了赫兰将军,赫兰将军为了一个病秧子背叛了自己的家国?

这一切……他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啊?

“王爷,雍和王府送了一张请柬,邀请您今夜前去赴宴。”一名侍卫自外走进来,递上一张红皮黑字的请柬,便退下去了。

阿德看向南仲手里的请柬,他粗眉一皱道“王爷,赫兰……不会是真到雍和王府了吧?”

“应该是……”南仲看着手中这张请柬,没想到,西陵音这个病秧子,真敢就这样保下了赫兰。

阿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如今很担心,要是赫兰与西陵音练手对付他们,他们是不是就难以离开西贺国了啊?

“准备一下,今晚你随本王去赴这场鸿门宴。”南仲不怕西陵音会为一个女人对付他,因为他们都不是多情的人,西陵音或许比他更无情。

与西陵音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们都可以理智的来一场谈判。

“啊?真去啊?”阿德有点怕,毕竟,西陵音身边一定有高手,不然,那八名死士不可能死的这般悄无声息。

南仲收起请柬,起身看向阿德淡冷道“西陵音是个极为冷静之人,他邀请我们赴宴,便是一场谈判,不会有危险的。”

西陵音此人倒是适合当一位君王,可惜!他天生身子不好,若是成为君王劳心劳力下去,恐他就要难过而立之年了。

这大概就是为何西陵音一直不曾去争夺过什么,日子清心寡欲过得活似个出家人。

阿德也不懂他们这些绕弯子,他下去安排人准备一下,晚上去赴宴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吧!

……

肃北王府这边他们倒是吃喝玩乐痛快了,可宫里却是东宫一直在闹,雍和府……也挺热闹。

独孤篱还是要临走前教训一下南仲,让这位西戎使节少招惹娇娇,否则……

南仲也是真倒霉了,刚被赫兰坑一回,又被独孤篱盯上要教训他,晚宴还要面对一个外仙内魔的雍和王——西陵音。

唉!想想就觉得头疼。

西陵音是真的要宴请南仲,没有什么鸿门宴,只是他们二人的宴席。

南仲乘车当晚来到雍和王府,被管家引路去了一个花好月圆的水榭上。

水榭四周环水,轩窗大开,在栏杆处种着各种兰花,湖水清凌凌的波光粼粼,一轮明月落水中,杨柳堤岸,景色怡人。

西陵音设宴水榭中,一壶酒,一壶茶,一盘棋局。

“雍和王这宴……真雅致。”南仲从来没赴过这样宴席,无菜肴歌舞,只有一壶酒,客人独饮。一壶茶,主人自斟。

哦!还有一盘棋,对弈定输赢吗?

阿德也是愣在一旁了,这位雍和王是何意啊?哪有请人吃……没有佳肴美人儿,只有酒和茶。

也不对!这位雍和王就是美人,有酒有美人,也算是一场好宴吧?

南仲拂衣落座,提壶自斟酒一杯,如玉修指端起酒尝了一口,蹙眉略有点嫌弃道“雍和王,你这酒未免太淡了吧?”

“兑的水多了,酒味自然就淡而无味了。”西陵音这人冷冷清清的恰如外头的月光,亦如那水中月,镜中花,虚幻缥缈,让人难以捉摸。

南仲放下酒杯,看向西陵音面前的茶壶,嘴角勾笑说一句“雍和王的茶,也不香。”

什么叫不香?阿德进来后,就没闻到茶香气。

西陵音玉手提壶,斟一杯茶入杯盏中,清清白白,无色无味。

“白……白开水?”南仲观了西陵音杯中的白开水,忽然觉得,他这寡淡的酒,比西陵音喝的白开水强多了。

“白棋,黑棋,请选择。”西陵音伸手请南仲先选,这是他当主人,对宾客的客气。

南仲瞧这人白衣胜雪的,便选了黑子。

“请!”西陵音拿过白子棋盒,抬眸淡冷的看向南仲。

南仲执黑棋先落一子,抬眸望向这位有点古怪的雍和王,见他拈一子随意落盘,他便是眼眸一敛,拈一颗黑子思虑过后落盘。

西陵音玉指拈白子又随意落盘,脸上神情依然是冷冰冰的无温度。

阿德在一旁看的犯困,索性便跑去外头亭中吹风睡觉了。

二人你来我往,下到最后一枚棋子。

灯火昏黄,西陵音落下最后一枚棋子,启唇淡冷道“南平王,敢问赫兰将军与赫赫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仲输了棋,西陵音有问,他只是该必答。自斟酒一杯,饮一口还是嫌弃,看向西陵音笑说“赫兰将军的母亲是西戎王的妃妾,可她却不是西戎王之女,而是西戎王兄长侮辱赫兰母亲所生的罪孽。当年西戎王便下令要将赫兰落胎,却被大巫拦住,说赫兰长大后,必然会为西戎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西陵音握杯的手五指紧收,他没想到赫兰竟有这样的身世,她这一辈子该遭受多少闲言碎语,遭受多少白眼与厌恶?

难怪赫兰会放弃一切尊严,也要求他收留她,原来是……赫兰一定是不想回西戎去了,只因那是一个伤透她心的地方。

南仲见西陵音沉默不语,他便放下酒杯,望向他笑说“雍和王,娶了赫兰,你就不怕你大皇兄会疑你有夺嫡之心吗?这样悠然清闲的日子,你应该是想一直过下去的吧?”

“娶了赫兰,父皇会很高兴。”西陵音嘴角噙一抹淡冷的笑意看向南仲,赫兰将军可是西戎的盾牌,没了她,西戎就等着被顾玉柏拿下俯首称臣吧!

南仲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没想到西陵音这么快就找到娶赫兰的好处了。

的确,赫兰若是成了西贺国的媳妇儿,与顾玉柏一起带兵攻打西戎,西戎王到时候只能向西贺国君王俯首称臣了。

“西戎王是真愚蠢,把一位战神送来和亲,脑袋被驴踢了吧?”西陵音说起粗话来,也是清冷如月如仙的模样。

南仲嘴角抽搐一下,虽然西陵音这话很难听,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王的确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为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把赫兰将军推出来和亲。

“南平安慢走,不送。”西陵音已经什么都懒得打听了,聪明如南仲,定然会让这场和亲如约完成。

至于父皇那边?应该会很高兴,他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儿进门。

至于太子皇兄?解释一下也就是了,反正他的病在这里,夺嫡等于送死,他还没活够,才不想二三十岁就没了呢!

南仲饮尽一杯酒,这才出门叫醒阿德,他们二人由管家引路,离开了雍和王府。

……

西陵音离开水榭,便去见了赫兰。

赫兰还没睡,她在等西陵音,因为她听说,西陵音请南仲赴宴了。

西陵音来到他住处隔壁的春兰轩里,见赫兰披衣立在窗前望月,他脚下稍顿,又举步走过去,上了台阶,走到廊下,与她隔着窗台对面而立。

赫兰见他不走正门进来,而是站在窗外与她相见,她不由一笑道“雍和王你不觉得这花前月下,你我如此见面,有点像是偷……情吗?”

“未婚夫妻,何来偷情?”西陵音望着她,发现她发丝上有一片花瓣,他伸手过去,摘了那片花瓣,微蹙眉道“你碰书房里的蕙兰了?”

赫兰想说没有,可看着他如玉指尖的那片花瓣,她只得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就觉得我俩有缘,就撩拨它一下,谁知道它如此脆弱,就……就……”

“就什么?”西陵音眉头紧蹙,见她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他眼皮一跳,骤然转身离开,阔步向春兰轩外走去……

“哎,花在这里……”赫兰忙捧一捧花出去,呵呵!她真不是故意把花枝弄断的……

西陵音回身看向赫兰手里捧的一枝兰花,他顿觉得太阳穴突突一跳,头晕眼花的难受,四肢无力,抬手扶额似是要晕倒……

“喂!”赫兰抛飞花奔跑过去,一把扶住了差点被气晕过去的西陵音,忙紧张道歉道“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碰你的花了,你别生气啊!沧澜王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动气的。”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先回去休息了。”西陵音的确动了气,她前头刚说会保护好他这朵温室牡丹,回头就把他书房里的兰花给折了。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她以后会说话不算话,早晚也得把他给摘了呗?

“你这样行不行啊?”赫兰有些担心他,瞧他走路都不稳,回头不会晕半道上吧?

西陵音回头看向她,眸光幽冷道“我再体弱多病,也还是个正常男人,你说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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