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手心手背都是肉（二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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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李杏花和她女婿刘好带着孩子也来了。她照以往节礼一样送了一坛酒、一块肉、一条鱼和一包糕。郭氏含笑收了, 心里却是冷笑：她小姑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先前可真是吹大发了。即便现今她男人能卖芦蒿赚钱，但芦蒿, 这种鲜货又能卖几天？哪里能赶上她家的山头收益？从今往后啊, 她再不必艳羡她了。</p>

恨人有，笑人无。郭氏就是这么耿直。</p>

李杏花心里装着事儿, 想着一会儿如何开口和她娘说枸杞的事儿, 而她男人刘好则寻着机会和李满囤说话。</p>

刘好现在是真心佩服李满囤，佩服他连野菜都能想到卖。这几天，他跟着卖芦蒿, 便就挣了近五吊钱。这比他烈日下卖一个月的大碗茶挣得还多。</p>

如果，刘好想：他儿子刘茗能有这样一个岳父, 那这辈子还真是啥都不愁了。</p>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他媳妇李杏花虽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但还是心无成算。而他丈母娘则不声不响地就替他们将儿子的亲事都看好了。</p>

不过丈母娘和大哥家的关系不算融洽, 所以, 这孩子的亲事, 还是要自己多使力才行。</p>

但李满囤身边围着的人太多––几个族侄连同李满园都在问李满囤挖桂花种桂花的事儿。刘好拉着刘茗立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以便有合适的机会接茬。</p>

终于吉时到了，李贵雨和兄弟们一起出发去了郭家，刘好方得便和李满囤递到话：“大哥, 你家还有桂花树啊？”</p>

“你看, 我家刘茗明年也要念书。”</p>

“你能不能, 也能送我两棵！”</p>

李满囤想着刘好难得跟他开口, 何况也都是为了孩子，便就点头道：“行，等清明附近，我挖两棵给你！”</p>

刘好一听便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哥了！”然后又拉孩子：“茗儿，还不谢谢你大舅！”</p>

刘茗早得了他爹吩咐，当下极郑重道：“谢谢大舅！”</p>

面对孩子，李满囤总是很有耐心，当下笑道：“刘茗都长这么大了，马上也要念书了！”</p>

院子里，刘好终于和李满囤搭上了话，堂屋里，李杏花却并没有和于氏单独说话的机会。今儿，三房人都在呢，于氏没有丢下一屋子的人，和女儿关门说私话的道理。</p>

好容易等到李贵雨交换庚贴回来，族人们一起吃过了饭。于氏送走了其他客人，包括李满囤一家，李杏花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p>

“到底什么事？”于氏炕上坐定，一边端茶碗，一边问道：“一来就魂不守舍的！”</p>

“娘，”李杏花挨着于氏坐下，极亲热地叫道：“我可是你亲生的，你可不能不管我！”</p>

“到底啥事？”于氏不为所动，稳稳地喝茶，心里则飞快合计。</p>

“娘，你能不能，让哥哥们拉扯我一把”</p>

“嗯”于氏凝了神，将头转向了李杏花：“什么拉扯”</p>

“娘，你看，我家虽没有山头，但也有两亩地。”</p>

“你能不能让哥哥们一人移一亩的枸杞给我，这样我家也就能摘枸杞，剩钱了！”</p>

一人移一亩枸杞，于氏为李杏花的口气给生生气笑了。</p>

别说听过祝媒婆的话，就是不知道外面的行市，于氏也不会把儿孙们的生计白让给女婿。</p>

于氏睁大眼睛，想瞧清楚她这闺女今儿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这样的话也敢和她说。她难道不知道她现在姓的是刘，于这李家是外人，她这话若是给老头子知道了，她，以后都不用再上门了。</p>

于氏的目光让李杏花心生畏惧。她咽口唾沫，方才能出声：“娘，你干啥这样看我”</p>

于氏合眼平了下心气方道：“杏花，你知道去岁八月节后你三哥祠堂挨了顿打吧？”</p>

“嗯，”李杏花点头：“听说，是为了她媳妇私送了娘家两块布。”</p>

“你知道就好，”于氏点头：“两身衣裳的布。”</p>

“市卖大概五百钱。”</p>

“杏花，你哥为五百钱在祠堂被族长打了十板子。”</p>

“杏花，现我问你。”</p>

“你觉得这一亩枸杞值多少钱？”</p>

“你张口一个哥哥给你一亩。”</p>

“你是想你两个哥哥被族长打死在祠堂吗？”</p>

李杏花惊呆了，半晌方道：“娘，你怎会这样说”</p>

“这山头枸杞不是哥哥们买下的吗？”</p>

“这是私财，又不是族里的公财。”</p>

“族长哪里管得到？”</p>

于氏看着李杏花，心说：这真是她闺女竟然这么蠢！</p>

“杏花，”于氏摇头道：“你以为没有族长，咱家能买下这两个山头”</p>

“一吊钱一个的山头，你真以为是说买就能买”</p>

“如果真这么好买，你家拿不出一吊钱吗？”</p>

“但你家有山头吗？”</p>

“你捧着钱，来咱们村，里正能卖给你吗？”</p>

李杏花想说她们村没山头，她们也不住在这里，所以买不到。但隐隐的，李杏花觉得都不是这些原因，便没有出声。</p>

“所以说，你大哥，才是真的聪明人。”于氏伸手按头，她两个儿子都不及的聪明人。</p>

“他知道凭他，搁里正那里说不到话，所以便找你爹和族长为他奔走。”</p>

“当然，咱们族也是沾了他的光，现在才家家日子好过。”</p>

“不然，村里这么多人，就100来个山头，凭啥咱们族能得32个”</p>

“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山头，看似是在你哥名下，但实际都是族里的。”</p>

“这山头，将来你哥给你侄子，没事。”</p>

“但给你，却是不行。”</p>

“因为你姓刘，不姓李！”</p>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p>

经于氏这么一说，李杏花还有啥不明白的，当即哭道：“娘，这我家没有山头就没有枸杞，往后可怎么办啊？”</p>

“娘，你就忍心看着兄弟姊妹中，就我一个人受穷吗？”</p>

“杏花，”于氏道：“你家想要枸杞，只有等。”</p>

“等市面上有人卖苗了，才行！”</p>

“那得等多久”李杏花哭道：“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p>

“我等得起。孩子们可等不起啊！”</p>

“现在但凡家里没有山头，没有枸杞，孩子都说不到亲。”</p>

这个确是事实，于氏想，李杏花许是听到她们村有人往外嫁女儿的条件，才急了吧？如果是这样，也不能全怪她。毕竟，事关孩子的终身。</p>

“娘，”李杏花哭：“您是不知道，这家里没枸杞，得钱是有多难。”</p>

“我家卖茶，一年只六七八三个月生意好些，似冬月、腊月、正月、二月、三月，这五个月，连摊都摆不出来。”</p>

“今年大哥搁城里卖野菜，你女婿刘好也跟着挖了些野菜进城卖。”</p>

“结果没想到，这才卖了一天，这价钱就直线往下掉。”</p>

“现菜价都跌到一文四扎了。”</p>

“别人觉得不合算，都不干了。”</p>

“只我家，因为没别的收入，还在干。”</p>

既然来卖惨，李杏花自然不会告诉她娘她家现卖芦蒿一天能得五百钱的事儿，她只给她娘看她的手。</p>

“娘，”李杏花双手握住于氏的手卖惨：“您瞧瞧我这手，今年皴得多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