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村口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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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午饭依旧在老宅, 红枣和王氏在临近晌午的时候也一起来了。</p>

农谚说“小麦清明拔三节”，现地里的冬小麦已长得比红枣腿还高, 而点缀其间的零星油菜田地里的黄色花枝则更是窜得比王氏还高。</p>

自有了身子后，王氏就没下过地, 且自二月初二来老宅吃李贵雨定亲的安心饭回去后, 王氏日常便只在正院和侧院活动。</p>

眼下突然看到这新鲜的春景，王氏不觉有些飘忽：现今的日子咋过得这么快?感觉才刚过完年呢, 这油菜竟都已开花了！</p>

红枣瞧到油菜花, 也忆起前世自己在旅游景点看到的宽阔到天边去的油菜花海。</p>

比起前世，这高庄村，红枣叹息：还是穷啊！大部分人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 吃不上菜籽油！</p>

等哪天，这高庄村的地都种上油菜芝麻花生葵花籽这类经济作物, 这才说明高庄村人都过上了好日子。</p>

“爷爷, 奶奶！”红枣跟着王氏爹娘进了堂屋后, 极规矩的给上座的李高地和于氏问好。</p>

“红枣, 你过来！”</p>

破天荒地于氏竟然招手叫她。红枣不知啥事, 瞧瞧她娘王氏，眼见王氏点头，方走近了过去。</p>

“红枣，”于氏极和蔼的把一块打了孔的圆形桃木片拿红线穿了, 挂到红枣脖子上, 笑道：“这个桃木片, 是家里的老桃木做的。你戴身上, 辟邪！”</p>

红枣瞧这片有她巴掌大的桃木色泽暗红，气味芬芳，入手极为细滑，然后又瞧到李玉凤的胸口也挂着一块类似的木片，便即笑道：“谢谢奶奶！”</p>

一片木头罢了，想她红枣，前世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生来就信奉马列主义毛&amp;泽&amp;东思想，还在念高中时就入了组织，唯物主义深入骨髓。如真有那牛鬼蛇神敢来跟她弄鬼，她就高举科学大旗，横扫一切，让他们“走进科学”。</p>

午饭时候，李满园为了找回先前的面子，故而问李贵雨：“贵雨啊，你念的私塾，先生教官话吗？”</p>

不想李贵雨回道：“师傅说官话只有殿试才能用上。”</p>

“故让我们先背书。等我们把书都背实了，然后过了童生试、得了秀才功名后再学官话都来得及。”</p>

“从秀才到举人起码得十年。而举人老爷做官，也都是本地和邻县，都用不上官话。”</p>

先李贵雨知道自己念的私塾不教官话，还为此沮丧过一阵––他觉得自己念的私塾不够好，会被堂弟李贵富超越功课。</p>

直等到半月前，李贵雨听到今年下场县试的同窗回来讲述了考试内容，方才知道殿试前科举所有的考试都只有笔试后，方才放了心。然后，李贵雨便就觉得李贵富念得私塾师傅不踏实，有些好大喜功––他自己都还只是个秀才，连个举人都没挣上呢，就学殿试才用的官话。没准，就是这种不踏实，才导致他至今没能中举。</p>

对于他自己的师傅至今也还只是个秀才，李贵雨则选择性忽视。</p>

故，今儿李贵雨听他小叔又拿官话说事，不觉就耿直了一回。李贵雨真心不喜欢他叔问他时那种炫耀的语气。</p>

又想吹嘘他儿子李贵富会说官话的李满园……</p>

李高地一旁听到，也点头附和道：“满园啊，这贵富念书，还是要以背书为重。”</p>

“我问过贵林了，不管我们的土话还是官话，这话落到纸上都是一样的。”</p>

“贵林还不比你有见识?”</p>

“可你看，他家兴和背书，就是用的我们的话。”</p>

“大家都听得懂，多好！”</p>

“不然，贵富背书背错了，也没人知道！”</p>

李高地都开了口，李满园还能再说啥，只能闷闷地吃饭。</p>

偏今儿午饭的菜色也是普通，只有一碗红烧肉、一碗红烧鱼、一碗鸡、一碗芦蒿炒肉丝、一盘蒸腊肉、一碗韭菜抄鸡蛋以及一盆荠菜豆腐汤––其中并没有刚族里分给的羊肉。想见得是叫他二嫂郭氏给收了起来。</p>

几样菜色中，最好的就是那碗鸡。李满园最爱吃鸡腿，原先家里的鸡腿，都是他和他爹一人一个。</p>

李满园没想现在的老宅，厨房已是郭氏的天下。</p>

今天，郭氏把鸡煮好，捞起来后并没有似往年那样整只上桌，然后再请婆婆于氏分配——郭氏自作主张地拿刀将鸡一劈两半，然后再各自分切成块后装到碗里，准备一桌摆一碗。</p>

菜也是郭氏摆的。故意地，郭氏把那碗鸡摆在李高地和她男人李满仓之间。这样，坐斜对面的李满园只要伸手挟鸡，就越不过李高地的视线。</p>

郭氏的这点小心思，逃不过于氏的眼睛，但她现在啥也不能说––大房人都在呢，她可不想让他们看笑话。</p>

故这顿饭，李满园吃得极其不爽。他最爱的鸡腿，被切成五块后，堆在碗的最上层。</p>

李满园在他爹李高地挟了第一筷子后，赶紧地跟着挟了一块，结果才刚把肉送到嘴里，还未及嚼呢，下剩的三块就被他哥李满囤、李满仓以及他侄李贵雨一人一块给分吃了。而他的儿子李贵富，其间只挟到了一块鸡翅。</p>

女桌则相对客气一点，五块鸡腿由于氏、王氏、郭氏、玉凤和贵吉分了。比起鸡腿，红枣更爱吃鸡翅。</p>

李玉凤吃鸡腿则吃得极开心––即便只是五分之一块鸡腿，但这却是她长到十岁，第一次吃鸡腿。</p>

难怪三叔喜欢吃鸡腿，李玉凤便吃便想：这鸡腿的肉就是比鸡胸肉香嫩，而且一点也不塞牙。将来她煮鸡，也要跟她娘一样把鸡腿切开来上桌。</p>

午饭后，李满仓赶牛车送李满园父子回城，李满囤因要回家拿钱，便就和王氏、红枣慢慢地步行回家。</p>

刚行到村口，红枣便瞧见高桥那头谢家庄的村口丁零当啷地小跑出几匹马来。为首一匹腿高毛亮的大青骢，上面坐着的人裹着件大红披风——鲜亮得让人眼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