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窖（六月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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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跟着一起去的三婶、四婶更是不能跟他娘相提并论。</p>

谢子平媳妇葛氏作为秀才娘子自是能去祠堂，而谢子俊媳妇李氏今儿能去则是母凭子贵——她儿子谢允怡的秀才功名。</p>

谢子安转头瞥到谢尚的脸色，淡然道：“尚儿，你现知道什么叫夫妻一体，夫荣妻贵了？”</p>

谢尚默默地握紧了拳头。</p>

“爹，”谢尚正视谢子安问道：“我今春没下场县试，是不是错了？”</p>

谢子安抬手搭上儿子的肩膀，轻笑道：“算不上。别忘了你现有我！”</p>

“很可以松快几年！”</p>

“刚我不过是作为父亲，白提醒你一句罢了！”</p>

谢尚……</p>

谢知道听到谢子安的话，颇觉糟心。他不满地瞪了次子一眼，心说现知道人模狗样的教儿子了，也不想想过去四十年都是谁在纵着你作妖？</p>

谢子安接受到他爹的眼神，干笑一声，又加了一句：“当年我也有依靠你爷爷！”</p>

闻言谢知道更觉糟心——有这么教儿子的吗？</p>

谢奕在一旁似懂非懂地听着。眨巴一会儿眼睛，谢奕仰头问谢知道：“爷爷，你也会给我做依靠吧？”</p>

“当然！”谢知道笑道：“你爹大了，用不上爷爷了。往后爷爷就专给我们奕儿做依靠！”</p>

“走，奕儿，跟爷爷一起坐轿子去！”</p>

被撇下的谢子安……</p>

看着三顶轿子徐徐离开，谢尚翻身上马跟了上去，谢知遇放下了手里的车帘。</p>

现在的大房有两个官、四个秀才，可谓是气势如虹，而他二房却至今没得一个童生，如此下去，有何前途可言？</p>

过了今天，谢知遇想：他必是要去求求他爹，让他爹也指点指点他的孙子。</p>

……</p>

等谢知微的马车也动了，谢子平的马车才跟着驶动。</p>

谢子平近来在自己的书房模拟了两回乡试，做的文章，均没发挥出自己平常水平的八成。</p>

不用老太爷和大老爷说谢子平也知晓只凭现在的他绝无可能能中乡试。现谢子平就希望今后两年能有长足进步，到时或可下场一试——跟老太爷学习三年，谢子平感受到自身学问的突飞猛进。</p>

谢尚学问虽好，但年轻气盛，谢子平现就希望谢尚继续气盛下去，等他中了举后再下场，不然谢尚一下场，他即便中了，也难得人前风光。</p>

李氏、姜氏、范氏和尤氏都是头回来谢家村。</p>

刚过高桥，四个女人就已趴在车窗边睁大了眼睛，期待看到家族的荣耀：五座举人进士牌坊。</p>

步蟾坊、文奎坊、进士坊、折桂坊、庶吉士坊，马车从一座座青石牌坊下慢慢驶过，四个女人无不双手合十泪流满面，企盼自己的男人或者儿子也能有这么一天——作为土著，她们比红枣依附男人，也更看重男人的功名。</p>

葛氏虽是已经来了几回谢家村，但今天依旧心潮澎湃——她两个儿子太争气了，才只十九二十就中了秀才。</p>

葛氏相信终有一天她儿子必能给这谢家村再添四座牌坊！</p>

马车下来，红枣觉得葛氏、李氏、姜氏、范氏和尤氏四个人都跟脱胎换骨似的变了个人，腰挺直了，头昂起来了，浑身充满了干劲——除了眼睛有点红。</p>

红枣心说似李氏、姜氏、范氏和尤氏四个人倒也罢了，她们头回来，激动在所难免，怎么葛氏来了几回，还是跟头回来朝圣似的？</p>

不过这也没啥好嘲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她得尊重。</p>

红枣和葛氏李氏站到一处，然后领着她们一起往云氏轿子来……</p>

谢子安的官比他爹高一级，连带的云氏的命妇品阶也比她婆吕氏高一级。不过家族祭祀是这世唯一不论官秩品阶，只论嫡庶辈分排位的地方。所以祠堂里谢子安依旧站在他爹谢知道身后，谢尚站在他十二个叔爷爷之前，谢子平站在他十二个叔叔之后，而谢允青等也站在所有叔叔之后。</p>

祠堂门外女人的站位也是一样。</p>

两个儿子双双高中秀才让葛氏再一次忘乎所以——葛氏觉得她两个儿子比谢尚都强。</p>

谢尚得老太爷亲自教养十来年，葛氏如此想：结果县试连下场都不敢。而她两个儿子不过跟老太爷念了三年书，就都中了秀才。</p>

可见她两个儿子都比谢尚聪明。</p>

若不是老太爷偏心，早年跟教养谢尚一般教养她两个儿子，她两个儿子怕是去岁就能折桂了！</p>

为两个儿子不平，葛氏站在红枣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极度不忿。</p>

且先让你得意几年，葛氏心说：但等她丈夫儿子都中了进士，她自有话说！</p>

李顺低眉垂手站在龙案边大气不敢喘地听隆庆帝发飙。</p>

“一个农妇，”隆庆帝气道：“家常一句玩笑话，她女儿就能放在心上，想着去查查她娘怕冷是因为这天是真冷了还是她娘上了年岁的缘故——然后还真就教她查出了问题，进而想到了路有冻骨和粮食歉收，甚至还推想到了运河断流。”</p>

“再看看朕，朕日日都在说民生、民生，可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用心民生的没有？运河比六十年前多上冻了十天竟没一个人提出异议！”</p>

“一个个都是素位尸餐，滥竽充数！”</p>

李顺就知道莫非这份密报一上隆庆帝就会生气，但这报告关系重大，又不能不送，只得硬着头皮送了，然后首当其冲地听骂。</p>

隆庆帝发完脾气，又问：“现京师下雪的天数，钦天监送来了吗？”</p>

李顺硬着头皮道：“臣已经使人去了钦天监，想必还得等两天才能有！”</p>

隆庆帝气恨道：“都是废物！”</p>

不过事情还得靠废物们来办，隆庆帝喘一会气，吩咐道：“让户部尽快做了历年粮食产量图来给朕，还有人口，军备——算了，李顺，你去传了户部尚书来，朕直接跟他说。别每次都给朕整一长串谁也记不住的数字，朕要看历年对比，对比！”</p>

“让他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分析处理问题的！”</p>

李顺听着不对，赶紧提醒道：“陛下，这是暗档！”</p>

隆庆帝低头看看手里的密报，摆手道：“罢了，李顺还是你去说吧！”</p>

隆庆帝担心自己生气会说漏了嘴。</p>

李顺刚要走，隆庆帝又叫住他道：“李顺，你记得让皇庄尽快试试这个水窖，若真是能用，倒是能缓解高地种植的用水难处！”</p>

李顺立刻答应。</p>

虽然今年来因为红枣谢尚没少挨骂，但李顺却衷心希望莫非描来的这张水窖图能跟马掌似的真的能用——他老家若不是常年缺水，土地贫瘠，长不出粮，养不活一大家子，他也不至于被他爹卖到宫里来当这不男不女的太监。</p>

打发走李顺，隆庆帝又看了看手里的密报，不觉叹了一口气，谢李氏敏慧贤德，至诚至孝，原是辅助太子襄攒内廷的极好人选——只可惜谢李氏已为人妇，让谢子安替他儿子捷足先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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