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富贵难（二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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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吃一亏，长一智”。经了今天，红枣方才知道在男女大防的社会，闺阁文字不流传于外的习俗有多重要——她给陈宝的信假手显真，显真便就是她清白的人证。</p>

“红枣，慎言！”谢尚终忍不住转过脸来拿空着的另一只手抵在嘴边示意红枣注意自己的言辞。</p>

看到谢尚一贯的气定神闲，温文尔雅，红枣放心地把头倚到谢尚肩上沮丧道：“大爷，我今天很难过，非常难过！”</p>

“我没想到二表哥会变成这样！”</p>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p>

谢尚察觉到红枣头上的发髻珠钗抵得他脖子痒，但转脸瞧瞧肩膀上脑袋耷下来的眉眼就没有动——他还是头回看到红枣这般没精神的样子，可见是真被伤到了！</p>

默默回忆一刻从前，红枣忽叹一口气：“大爷，这或许就是俗话说的‘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吧！”</p>

谢尚想想道：“红枣，你漏了一个前情。”</p>

红枣：？</p>

谢尚认真道：“应该说‘贫贱知交，共患难易，同富贵难’。”</p>

“比如我出身富贵，就一点没觉得跟你同富贵有何难处？你既嫁了我，就该当是妻凭夫贵！”</p>

虽然谢尚的比喻不大恰当，但红枣确是被谢尚安慰到了。</p>

“大爷，”红枣把头重新靠回谢尚肩头，轻声道：“你的话我记下了！”</p>

看红枣嘴角微微翘起，谢尚方试探问道：“红枣，你能不能把你头上的珠钗去了？这钗刮得我脖子委实难受。”</p>

红枣……</p>

“说好的共富贵呢？”红枣抬手拔下头上珠钗气道：“才一根珠钗就受不住了？”</p>

“似娘凤冠上的珠钗可是有三对，且每高一品，还再多一对！”</p>

谢尚……</p>

目送女儿女婿的马车驶远，李满囤转回身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p>

陈龙见状立刻喝道：“陈玉，你给我出来！”</p>

看到儿子耷着脑袋从厢房出来，陈龙又道：“陈玉，你跪下给你舅赔罪！”</p>

陈玉慢慢给李满囤跪下，低头认错道：“舅，我知道我错了！”</p>

回屋冷静下来陈玉发现他今儿最大的错就是低看了红枣。</p>

能操持偌大一个谢家中馈的红枣，无论心机头脑还是言辞口齿都超出他的认知和想象——他此前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事。</p>

眼见李满囤看着陈玉不说话，陈龙道：“大哥，小玉做错了事，你只管教他！”</p>

“打骂都行！”</p>

王氏站在李满囤的身后看陈龙糊稀泥胸中愤怒，冲上前责问道：“这是打骂的事吗？”</p>

“青天白日，红口白牙，毁人名节，是打骂就能了的吗？”</p>

“老爷，”王氏回头道：“陈玉今儿做的事，你能忍，我却不能忍！”</p>

“老爷，你当陈玉外甥，他却当你！是傻子！”</p>

“他当着你我还有女婿的面就敢诋毁咱们红枣。”</p>

“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想治死了红枣，然后再害了贵中，最后白得了咱们家业？”</p>

陈龙听不下去了，说道：“大嫂，你可不能这样血口喷人！”</p>

“呸！”王氏当头啐道：“就你还知道血口喷人？”</p>

“你若知道血口喷人，刚你儿子污蔑我闺女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说话？让你儿子别血口喷人？”</p>

“自己的儿子不教，现我替你教，你还有脸来拦？”</p>

“我若是你，早就愧死了！”</p>

“生个儿子，站起来似个人样，结果干的事，连畜生都不如？”</p>

“似我家养的两条狗，蒙牛和飞熊，见我都还知道摇摇尾巴呢，可你儿子，吃了我家这些年的饭菜，眼里何尝有过我这个舅母？”</p>

“先都是我性子太好了，才惯得你们一家子蹬鼻子上脸，连我闺女都算计上了！”</p>

“我告诉你们，打今儿起，我他娘的不再忍了。”</p>

“现在，你，带着你儿子，赶紧地从我这儿滚出去，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亲戚！”</p>

陈龙没想到一向闷声闷气的王氏撒起泼来竟然这么彪悍，一时进退两难。</p>

“大哥，”陈龙尴尬地转向李满囤：“你看这事儿闹的。你外甥年轻不懂事，你和大嫂怎么打骂教训都行，大嫂如何能说这样伤感情的话？”</p>

“表弟，”李满囤终开口道：“咱们两家是亲上加亲，不是一般的情谊。但就是如此，陈玉今儿的事才特别叫人伤心。”</p>

“别说你嫂子，就是我现在也不想看见陈玉。”</p>

“表弟，你和桃花现在城里置了铺子，且正准备开业，你就依你嫂子说的，这就带着陈玉过去住吧！”</p>

闻言不止陈龙怔住，就是陈玉也惊呆了——陈玉一点也没想到他山里出身的舅母有胆气对他下逐客令，而他舅竟然能同意？</p>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p>

陈玉终于知道了事态的严重——他舅连他娘，他舅的亲妹都要赶出去了。</p>

李桃花在屋里隔窗听着，当下再坐不住，拿帕子拭去眼里的泪，走出来道：“大哥，大嫂，对不住，我这就带陈玉走！”</p>

转脸又呵斥陈玉道：“起来，跟我走！”</p>

陈龙……</p>

李满囤看李桃花这样干脆，心里极其难过，伤心道：“桃花，陈玉你回去慢慢教，别太着急。”</p>

“只一样，陈玉今儿当着我女婿的面污蔑红枣，我得对我女婿有个交代。”</p>

“往后，桃花，即便你把陈玉教好了，也别再带他来了，给我女婿瞧到了不好！”</p>

“哥，”李桃花流着眼泪道：“你别说了，这些道理我懂！”</p>

还想着等几天他舅气消了再来的陈玉彻底傻了……</p>

李桃花一家走后，李满囤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在堂屋坐了许久，而王氏也坐在卧房没有说话。</p>

李贵中看着天都黑下来了，而他爹娘还在各自伤心，便走到李满囤身边，扯着他袖子劝慰道：“爹，你别难过了。”</p>

“陈玉哥哥不乖，我却是乖的！”</p>

李满囤伸手摸摸儿子的大脑袋，苦笑道：“贵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将来可一定要做过君子。”</p>

李贵中乖巧点头道：“爹，我知道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会努力上进的，一定不做伸手党！”</p>

李满囤被儿子逗笑了：“你还知道伸手党？”</p>

李贵中认真道：“知道大概意思吧！就是遇事要靠自己，不要老想着吃现成，跟别人要！要不到就想坏主意。”</p>

李满囤点点头，低落了一后晌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高兴——他儿子聪明的！</p>

“叫你娘来吃饭吧，”李满囤道：“饭后咱们家还有家务要整！”</p>

晚饭后李满囤和王氏道：“太太，我仔细想咱们家虽说人口少，但也得跟谢家一样分内院外院，如此外男不好随便进到内院，似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p>

“而且咱们家房屋都是现成的。”</p>

“客堂那处以后就专留待男客。现客堂的书都搬到东院，以后东院这边就做书房，只给贵中、女婿、贵林、兴和等有限的人进。”</p>

“然后再推了菜园子盖个西院，红枣跟来的人往后就在西院里招待。”</p>

“现在的主院就做内院，除了女婿外不再给任何外男进！”</p>

“以后小厮报信也只报到内院门外，院门口找个婆子看门报信！”</p>

王氏听后点头道：“如此倒也罢了。这样亲家母来时，看着也像个样子。”</p>

“亲家母？”李满囤奇道：“谢太太要来？”</p>

王氏：“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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