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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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因为寒冷缺水的缘故，造园都喜用山石。</p>

谢尚御赐的这个花园虽说不大，只三亩多地两千来平，内里沿靠西北角院墙的假山倒是堆得挺高，目测足有三层楼高。</p>

站在假山脚下仰望一回假山，然后回首来时的路，红枣诧异：“老爷，我怎么感觉咱们园子的假山堆得有些突兀？”</p>

没一点铺垫的拔地而起？</p>

谢尚了然笑道：“这宅子久无人居，假山外围能搬的山石该是都叫人给搬走了。你知道的这石头可都是钱！”</p>

礼部登记造册只会记录宅子的房屋地契，可不包含园子里的山石树木。经手人私下发卖便成了通行。</p>

运过一回泰山石，红枣现已知道这造园石头本身的价钱不论，仅运费都是件了不得的开支。</p>

“难怪！”红枣恍然：“我说这园子怎么看着有些空旷，原来是少了山石点缀的缘故！”</p>

红枣听说过刮地皮，但都只以为是当官的贪赃枉法，结果没想还真的是刮地皮——瞧把这园子刮的，连块拳头大的零散石头都没有了。</p>

这假山上的石头之所以没被刮走必是因为粘合的紧密，实在挖不走的缘故。</p>

当然也可能是经手人放长线吊大鱼，不好吃相太过难看，以免被人告发的缘故。</p>

“慢慢来，”看红枣摩挲假山石，谢尚出言安慰道：“过往几个月显荣收拾宅子抽不开身，这园子的事只能先放着。等后面得了闲儿，咱们一点点添置。”</p>

山石事关风水，历来都是王侯将相显摆的器物。家里石头多意味着尊贵富有，因此好石头特别难得，跟好宝石一样，一石难求，急不来。</p>

红枣看一回假山，又问：“咱们这个假山也是太湖石吗？”</p>

红枣其实不大通石头。她只是看假山用的石头上多是空洞方才做此一问。</p>

谢尚抬手扣扣假山笑道：“也算吧。不过是北太湖山。若真是出自太湖的南太湖石，哪可能会留到现在？”</p>

红枣疑惑：“北太湖石？”</p>

谢尚点头：“京师西南面一百里外的山间出这种外形酷似太湖石的北太湖石。京里人家的假山多用这种北太湖石。”</p>

闻言红枣明白了：必是京师离太湖太远，运输艰难。于是为了满足一般官宦对于太湖石的渴望，这北太湖石便作为南太湖石的低配版应运而生。</p>

仔细端详一回，红枣满意笑道：“这北太湖石还挺好看的。而且这么大一座假山，若是真从太湖云，怕是得好几十条船。人力物力不得了！”</p>

红枣觉得这北太湖石价廉物美，性价比挺高。</p>

最重要的是还是现成。不要她费一点心！</p>

谢尚被红枣的小富即安逗笑了，告诉道：“就是北太湖石，这么大一座假山也是价值不菲。这个假山和咱们雉水城的一样都是内里是土堆，只外面才堆积镶埋了一层石头。”</p>

这地段能有这么大一个土堆就很不错了，红枣倒是知足，对谢尚笑道：“内里是土才好，才能长些花草灌木。倒是比光突突的石头有生机。”</p>

谢尚笑：“这样的假山叫山石花台。可惜咱们这个假山上的花草都是新移，还不够郁郁。不过远眺的景致还算不错，咱们上去瞧瞧。”</p>

红枣看山道入口摆的三尺高的芙蓉盆栽，忍不住笑道：“芙蓉京师也得盆栽？”</p>

谢尚接过显荣递来的剪刀剪了一朵抬手插到红枣鬓间，笑道：“除了有限的腊梅、枫树、柿、枣等几样，咱们雉水城的花在这儿都是盆栽！”</p>

沿石阶登山。临近山顶，看到前面红漆木亭就只挂了块“望月”的牌匾红枣不禁奇道：“怎么没有对联？”</p>

这可不是谢尚的作风。</p>

谢尚跟着仰头道：“此亭立在假山最高处，最合远眺，亭名望月原是取唐张九龄那首《望月怀远》。”</p>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此诗已是绝唱，又何必画蛇添足，再用对联？”</p>

两个字而已，红枣钦佩地看着谢尚：偏能发挥出这许多话？</p>

几可和“虫二”相媲美了。</p>

谢尚这个逼装得，她给一百分！</p>

她不怕谢尚骄傲。</p>

亭前摆了十好几盆兰桂盆栽。谢尚致歉道：“红枣，就只这些了！”</p>

红枣笑道：“尽够了！你我才几用几朵？”</p>

谢尚拿剪刀剪花枝，顺便提要求：“往年都见你戴花环，今年你也替我编一个！”</p>

对于花环，谢尚已眼馋很久了。</p>

想着横竖没事，且就两个人，怎么折腾都可以，红枣便就应了。</p>

一时剪了一篮子兰桂，谢尚又道：“这假山就这么大，咱们就在这亭子里往南边拜拜吧！”</p>

红枣点点头，然后便把花篮放在亭中的案几上，接着又摆上丫头们提上来的果篮。</p>

谢尚则燃烛点香，和红枣一起往家乡的方向拜了三拜。</p>

每逢佳节倍思亲。把香插入香炉后，谢尚和红枣不约而同地都有些沉默。</p>

看一柱香燃了三分，谢尚回头提议道：“红枣，咱们编花环吧！”</p>

红枣怀疑：“你会吗？”</p>

谢尚笑：“你教我！”</p>

红枣没想她这个手残还有给人当师傅的一天，不觉有些高兴。</p>

红枣拿着花枝笑道：“那么老爷，你跟我这样先理好花枝。”</p>

“这样吗？”谢尚有样学样地跟着做了起来……</p>

编两个花环，你一个，我一个，再我的给你，你的给我——你侬我侬中，日头转得飞快。</p>

相互把花环戴好，日头已然偏喜，而月亮也高挂中空。</p>

“日月同辉！”谢尚高兴笑道：“大吉！”</p>

红枣知道日月同辉是一种自然现象。月亮作为地球的卫星一直都挂在天上，只是白天阳光强，肉眼难见而已。</p>

今天天气晴好，又是初九，上弦月的前后，加上傍晚时分，阳光减弱，月亮自然就显露了出来。</p>

但看到落日余晖中谢尚的笑脸，红枣心说管它呢，谢尚说是大吉就是大吉，谢尚高兴就好！</p>

“真的吖！”红枣温柔附和道：“日月同辉，大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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