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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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八年九月初三。</p>

刘承宗忙得脚不沾地，非常幸福地规划起西安府各县粮仓。</p>

虽然飞蝗一波接一波地来，但西安府各县的组织框架仍在，遭受蝗灾波及很小。</p>

这个组织框架并非官府，而是关中各县遭受兵乱的影响程度低，人口基数大，稍加组织，就能防备蝗灾。</p>

相应的是关中之外，对蝗灾的预防就不行了。</p>

比如固原、静宁二州，过去兵多、现在人少，当地去年就无力清理虫卵，今年更是直接变成蝗虫群在六盘山以西的老巢，使得大批飞蝗侵扰靖虏、庄浪甚至凉州。</p>

而靖虏卫和庄浪县，本身也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对蝗灾的抵抗力较差，当地束手无策，只能报灾。</p>

不过大方向也谈不上影响有多坏。</p>

一来不至于被吃到颗粒无收。</p>

二来则是因为张献忠的缘故，庄浪县还在免征期内，靖虏卫又是曹耀的甘肃军与明廷宁夏军的拉锯之地，能跑的都跑了。</p>

至于凉州，甘肃都督曹耀给刘承宗发来报告，非常乐观。</p>

因为甘肃三片绿洲，在清理豪家、军田，分地之后，都在宋贤的主持下推广了刘承宗的亲田法。</p>

亲田法本身不会带来丰收，只是让百姓都将自家田地分为五区，四区广种薄收、一区加倍施肥照顾，以期改善甘肃匮乏的土壤肥力。</p>

如今亲田法的成果未现，凉州遭受蝗灾之后，各家百姓干脆就不管那些广种薄收的田地，只需集中力量驱赶加倍照顾的一区田地，使的防蝗压力很少。</p>

收成也能让人满意。</p>

毕竟蝗虫是天灾，天灾之中，能保住一份收成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p>

有这份收成在，不说甘肃给元帅府纳粮，至少刘承宗不需要操心甘肃军的兵粮。</p>

而西安府各县，眼下均已将夏税征收入县库，至于打算将粮草起运至中军的，不过仅耀州、乾州、邠州、武功、兴平、咸阳几处而已。</p>

更多县城，如知县张缙彦，不过是骑墙观望，仅将实征额数报给帅府中军。</p>

当然，陕西最明目张胆的骑墙派，还得看韩城左懋第。</p>

那个知县老爷显然已经跟韩城融为一体了。</p>

刘承宗宣布韩城免征一年，但左懋第还在征税；但征得正色折色，一粒麦子都不往山西运。</p>

他自己在韩城拿着征税干起了劫富济贫的事，修渠、种树、清淤，休养生息乐此不疲。</p>

刘承宗听到这个消息，在少陵塬上仰头大笑，提笔给左懋第写了封信：兄长比我更像诸侯。</p>

左懋第在韩城的政策，对他来说是好事。</p>

一方面，只要能损大明，哪怕不利元帅府，对他来说也是好事。</p>

左懋第不听他的问题不大，只要征到的粮不给朝廷运就够了。</p>

另一方面，他现在一直征粮，那将来韩城到了元帅府手上，继续征也不会有什么民愤，便是第二桩好事。</p>

倒是合阳的知县范志懋，没左懋第那么硬气，派人打着给朝廷交税押粮转运的旗号，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送到渭河北岸。</p>

看见元帅军塘骑的第一时间倒下粮食推车就跑。</p>

跑过去还有人拿弓箭射了封征税单据过来，应征夏税麦一万一千一百三十石，实征八千七百九十一石，地方挪用三百二十石，实解八千四百七十一石。</p>

西安府各县的征收比例基本上都这样，夏税额征三十三万九千八百八十六石，实际征收在八九成左右，各县都有缺额，也都有小比例的挪用。</p>

除此之外还有各式折色，不过那都是收秋粮的时候一并征收的了。</p>

比如草料五十余万束，一束是十五斤，一匹马一天的量；绢四百余斤、丝绵一百六十斤、布十一万余匹、棉一万五千余斤。</p>

眼下秋粮也即将开征，限十一月交清，额定的是四十五万九千九百六十六石。</p>

这些额定征收都是咸阳知县赵跻昌的胞弟赵跻芳算的。</p>

他如今在刘承宗幕府担任郎官，管的就是西安府税务，狠狠震撼了刘狮子一把。</p>

什么叫关中平原的含金量啊！</p>

不过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关中这么乖。</p>

就比如刘承宗的老家延安府。</p>

一批延安府送来的粮草刚到耀州，正分批向西安城外押送，负责押粮的人是丁国栋营下千总冯大奎。</p>

冯大奎是刘承宗熟得不能再熟的部下了，也是延安府人，马夫出身。</p>

最早是上天猴的农民军，后来被送到钻天峁，算刘老爷的得意门生，进河湟在练兵马营当百总，河湟大战立了功，后来调到丁国栋营下做千总。</p>

刘承宗收到报告，起先挺高兴，寻思延安府都能交上粮了，还分批运送。</p>

结果半天之后见到冯大奎，身后大小车三十八辆、驴骡马六十匹，运了炒面二百多石。</p>

冯大奎说：「大帅，一共一千三百石，都留在耀州，要分六趟运完。」</p>

这个时候，刘承宗也没有失望，鼓掌道：「蜂尾针干的好啊，从延安府征粮居然不光能养住军队，还能往西安运粮了！」</p>

「大帅，大帅，不是这样。」</p>

冯大奎一听连忙摆手，绝望得很，解释道：「延安府确实收不上粮，知府张允恭收不上，任将军收不上，张将军也收不上。」</p>

刘承宗向后靠了靠，皱眉思索一瞬：「那这粮？」</p>

冯大奎低头道：「买的。」</p>

听到这个消息，刘承宗不禁莞尔。</p>

他对延安府的情况，一直有所耳闻，任权儿就曾经写信跟他抱怨过，说延安卫教延河流域的百姓躲避税吏，教得非常好，大家也学得很认真。</p>

最后任权儿这个教大家躲税的老师，也挨了回旋镖。</p>

他招佃在延安卫的军田屯田，结果百姓赶在军田丰收前抢收，带着粮食逃得一干二净。</p>

这种情况，让刘狮子哭笑不得。</p>

他发现任权儿这个小家伙，确实在教育方面有独到之处，擅长变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