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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起那方暗花窗帘,手里抓了一把湿寒,榆次站在窗口对她轻笑着,他身后是稀松的白雪,白墙黑瓦,还有齐齐整整的一栏山茶。他手中也拿着一支山茶,说是给她的花。
榆次,叫人心情很好。她看着那花,眉眼俱笑。
榆次的笑愈发亮堂。他上前一步,靠近窗子,示意她把头从窗子里探出来,古合清犹豫了一下,将信将疑地探出头去。
只见他摘下手中的山茶花朵,去掉多余的绿叶,只留下小小的一支光秃秃的茎子,然后将花朵顺着茎子别上她的发髻。榆次抬手的瞬间,他们靠得很近,她满心间都是暖融融的白檀香气。她垂眼却落在榆次那身被雪水湮湿的袍子上,心里忽而一软。
榆次别好了花,也不后退,就在原地,打量着她,然后笑着道:“好看。”
虎威跳下车台,绕道窗边,也笑着附和:“好看!姐姐人美,簪什么花都是美人!”
她低眉浅笑,榆次面上的笑意却渐淡下来,眼中存了些忧心,又或是不舍,他向后退开了一步,道:“下来吧,我们该进去了,待进去,我有些话,要问你。”
古合清也收起笑,微微点头。
“我扶姐姐下来。”虎威忙不迭地跑到车前。
近乡情怯。一路颠簸赶来,踏雪伴风,到了这一扇黑漆木门前,所有将泄的情绪却都凝于将探未探的指尖,古合清抬眼看着这扇木门,突然间犹豫了。
榆次站在她身侧,见她手指轻颤,心下了然,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铜环上探去。
“先别管以后。”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有时候要见的这一面,是千方百计的谋面,这比来日方长更重要。”
铜环叩响了,古合清缩回手,藏进披风下的袖口里。
“冷吗?”榆次问道。
古合清静了几秒,摇了摇头,只专心等人来应门,榆次却忽然来捉她的手,待她反应过来时,她的掌心已与榆次的掌心贴在一处,手心微不可觉地跳了一下——榆次在替她暖手。
应门的不是余老大人,而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见到榆次,十分有礼地作揖:“双羽先生。”
榆次很亲切:“你师父呢?”
“师父在里屋,先生和小娘子请。”
一颗心突然安住了,古合清任由榆次拉着,她的手小一些,就这样被榆次包在手心里,源源不断的温热透过皮肤传递过来,体温是从不烫人的,她再度觉得自己是落入了一片光里,这片光长在她心口,只要想一想,便可敌万难,那次在梦里,她差点就醒不过来了,可是那片光要她活。
她觉得自己知道榆次想问她什么了,榆次牵着她一齐跨进门槛。那只是个小小的庭院,院中石径的尽头便是廊下,脚底是光滑的卵石,如今没了一半在雪中,整院单薄的霜雪上,生长着曲折的金梅,一两棵杏,温软的白花被打在雪里,仿佛一夜之间便冻坏了。古合清目光所及还有一口六边石井,井边一小片地上长着几丛柴胡,几丛野薄荷和白术。她的眼顺着草药又再度攀上那石井,竟在湿漉漉湮出的深石色中隐约看见几个字,她赶忙快走几步,却脚底一滑差一点摔在雪里。
榆次伸手扶住了她,见她神色有异,也慌张起来:“怎么了。”
古合清不答话,只往那口井去,她在井前弯下腰,掌心贴上冰凉的石壁轻轻摩挲,临着每个笔画,在心里默念着,五六字串在一处,便是:“吾儿古壑之墓。”
她眼眸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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