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法国-十六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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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喝粥口味感觉不对的小天使嘛o(￣︶￣)o？&sp;&sp;陈清凡自嘲的咀嚼着这几个字,&sp;他甚至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自从一个多月前，他就因这场和德国的友谊赛而操碎了心，加上最近心爱的外甥又在球场上遭了意外,&sp;甚至一度被判断为可能终生不醒，他又是心焦意乱的几夜没睡，和精神早都达到了的极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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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sp;他终于是绷不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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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在话筒里的大喝声逐渐远去，陈清凡的眼前一片通红，脑中刺痛无比的回响着和他的大弟子的那些对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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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周的和德国的那场友谊赛，石青，你作为大将怎么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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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sp;抱歉，几周后我正好有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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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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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哥哥他和齐鲁东泰签约了，比赛那天正好是他和球队签约的记者发布会，我们全家都要去替他祝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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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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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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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弟子像是以为他完全不关注足球似的,&sp;陈清凡在心里自嘲的想,&sp;现在根本不是转会窗口开启的时候，也不是赛程过半或赛季开始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签入新球员,&sp;搞什么签约记者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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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想比赛罢了，而怯于比赛的原因他也知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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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凡平时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sp;弟子的谎话如此明显,&sp;依照他的性子,&sp;本来是不会去再接话头或是揭穿的，可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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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凡觉得他的胸口里仿佛有着一股压缩到极致的气体，在叫嚣着冲破一切，彻底爆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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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紧了手中的训练计划板：【……失败真的很可怕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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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弟子愣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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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凡叹息一般的说：【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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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沉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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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凡自嘲的笑了一下，替这个仅有15岁的少年回答了：【是我问了个蠢问题……失败不可怕，一次的失败不可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也不可怕，最可怕的一次又一次的……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失败，石青，你说对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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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攥紧拳头，埋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朝着陈清凡深深鞠了个躬，拿起放在桌上的乒乓球拍，转身就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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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石青即将踏出乒乓球室之前，陈清凡不含情绪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如果说这是队里的命令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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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如果你不参加，就视为无组织、无纪律，把你开除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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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背对着陈清凡，抓住乒乓球拍的右手一抖，左手紧紧的捏在门檐之上，咬紧牙关说：【教练，你错了，永无止境的失败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永无止境……并且实力悬殊的失败，我……我曾经也想追赶那些人的，我也想追赶他们的……但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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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丝哽咽和颤抖，他忍着呜咽声说：【教练，对不起，我现在只想努力的打好乒超的每一场比赛，我喜欢乒乓球，想打乒乓球，我也想做一名职业的乒乓球运动运，但是……但是我现在想打的只有乒超……只有我国的乒超，我再也不想和欧洲那边的选手比赛了，请你……请你去找那些对打败欧洲选手还充满憧憬的师弟们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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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知道自己的教练是个温和的人，所以他才敢这么说话，因为他知道，陈清凡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想打乒乓球的弟子，只要他说出了“我仍然想打乒乓球”，并且将“绝不想参与和德国队的友谊赛”的这个信念坚持到底，教练………哪怕教练事后会冷漠的对待他，也绝对不会一怒之下就把他开除球队，甚至还会替他找好一个在那天不得不缺席的理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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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为他还想打乒乓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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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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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宛若在逃避什么一般，石青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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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凡看着弟子渐渐融入在黑暗里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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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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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放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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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真的那么可怕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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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凡自问，失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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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失败真的很可怕，失败的不甘、沮丧、愤怒、甚至恐惧……足以把人彻底击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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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没有放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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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都没有放弃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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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时候第一次碰触球拍，爱上乒乓球这项运动，在家人的反对下走上职业乒乓的道路起，区赛、市赛、省赛、北方赛区比赛、国内锦标赛、奥运会、世乒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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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国际赛事的奥运会和世乒赛中都拿到过铜牌，这也是中国近三十年来在国际乒赛上得到过的最好成绩，但即使如此，那时国内的体育新闻也不过是给了他几个不大不小的版面而已，毕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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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的不是冠军，而竞技体育只有冠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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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无论陈清凡再怎么努力，一直到他退役为止，他也始终超越不了第三名这个名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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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之后，他先是担任了省队的教练，之后又担任了国家队的教练，而在中国乒乓球国家队担任了六年的教练之后，陈清凡半是复杂又半是悲哀的认识到，这些国家队的成年人大多已经失去了那颗想要在国际乒坛夺冠的心，于是他主动申请下调到青少年队，改为担任这些孩子们的乒乓球教练，在他的手中没有实现的冠军梦想，他希望交给这些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孩子们来实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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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十年里出了一个陈清凡，得到了一个铜牌，谁知道不会又在三十年后再出一个谁谁谁，得到一个银牌乃至金牌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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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为什么要放弃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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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悬殊又怎么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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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又怎么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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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追赶的背影都看不到又怎么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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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时候难道不是这样过来的吗？他经历的失败会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少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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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有放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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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都没有放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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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放弃是不够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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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国家里，喜欢乒乓球的人并不在少数，会打乒乓球的人更是绝对不少，但是想让乒乓球在中国崛起，想让中国乒乓球在世界乒坛夺得一席之地，想要以中国人的身份得到乒乓球世界冠军称号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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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他还没有发现第二个，只因国人的脑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惯性思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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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球就是欧洲人的运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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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球就是德国人的运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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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冠军不是德国人的还能是谁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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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一个在竞技体育方面毫无冠军之心、认为他人夺冠才是理所当然的国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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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乒乓球，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世上占有一席之地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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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好想看到一个中国人，手举乒乓球拍站在世界之巅，说：我来自中国，我拿到了金牌，我是乒乓冠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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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是快四十的人了，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出来也实在是太难看了，陈清凡憋回眼中涩意，咳了咳嗓子，对电话那头说：“老王，乒乓球本来就是不受关注的小球，我国的乒乓又这么弱势，有时候我真是在想，如果我们国家弱的是足球，足球肯定也不会这么不受关注，毕竟是大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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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那头又说了什么，竟然把陈清凡又给说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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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也别骂孩子胆小没种，毕竟现在国家富强生活好，孩子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些脆弱也都能理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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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事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也抽个空再去和石青那孩子谈谈心，开导开导他………你先看看能不能把友谊赛和平取消，不能取消就尽量把影响缩到最小，这些孩子怕的不仅仅是失败本身……那些千篇一律的《中国u-16青少年队再负国队》的新闻报道也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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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现在正在医院陪我外甥，他的足球教练在昨天快零点的时候，给我们发了他醒了的消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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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听到对面传来的由衷的恭喜声，如海浪退潮，陈清凡眼底的疲惫退了不少，“对，就是那个赛场上无故发呆，结果被时速180公里的足球正面击中的小蠢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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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多谢关心，没大碍，那小子的身体素质好的很，过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上房揭瓦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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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苏舟浑身一个激灵，他压着颤抖的手指，轻轻的把门带上，他回到病床上，拿起那碗已经倒出一半的粥，小口小口的抿着，眼中神色莫测。<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