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最平淡的最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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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珍珍不知道哭了几滴眼泪，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她唏嘘了一下道“冯一平啊冯一平，我该怎么说你呢，你这不是欺负姐姐吗？”

冯一平摊开手道“姐，是你让我唱的。”

田珍珍道“这首歌，真好，但不会所有人都喜欢。至少，你要是把这首歌拿到《最强唱作人》上去，我估计不是第六就是第七。”

冯一平点点头“这倒是。”

田珍珍幽幽的道“我第一次看《牡丹亭》的时候还在上初中，好像是老师推荐我们看的。我那时候就开始鼓捣吉他玩摇滚了，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古典的传统的东西，觉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软绵绵的一点都没有力量。”

“我也是。”冯一平呵呵一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

田珍珍继续道“后来我初中毕业就去玩摇滚了，玩了好多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风格，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有点迷茫不知道日后的路该怎么走。有一天，有个朋友找我去听戏，听的就是《牡丹亭》，第一句唱腔响起来的时候，我整个头皮都是发麻的，突然觉得初中的时候太幼稚了，根本没发现我们华国的传统文化里还藏着这么丰富的宝藏。”

冯一平深以为然。

前世华风歌曲的盛行其实也是从传统文化里挖掘出来的宝藏，无论是传统乐器的加入，还是传统曲调的融合，又或者说是传统文化中各种元素的搭配，都是从传统中汲取的灵感和力量。

拥有那么丰富的历史和文化，不去挖掘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只是很多人都在尝试，却一直没有找到正确的道路。

今生冯一平把华风歌曲的风格和概念提前带入月坛，很多人就像是一下子在暴风雨的黑夜里看到了灯塔的光，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田珍珍还在继续的絮絮叨叨“你这首歌的起承转合真是太棒了。越想越觉得精致。越想越觉得每一个结构都没办法改动。一开头是《女驸马》，皇榜高中红袍宫花，美轮美奂，好不新鲜。就像是每一段爱情的开始，充满了各种美好。”

“可连最后一个鲜字还没散尽，就是《枕中记》的黄粱一梦二十年，让人觉得一种苍凉的宿命感。多美好的爱情，到头来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

听到田珍珍幽幽的叹息。冯一平感同身受。

谁不曾遇见一个人，经历爱恨，尝尽悲欢，忽而喜乐，忽而悲愤，有时柔软，有时坚硬？

谁不曾遇到过一段感情，欢喜时如烈焰着锦，如烈火烹油，如花开荼蘼；悲凉时如流水落花。如秋叶飘零，恰是那一场春梦了无痕。

浮生若梦，牡丹亭外，一曲悲欢，懂得自然便懂，不懂的迟早会懂。

“这几年摇滚很受欢迎，我的专辑卖得很好，工作多的安排不过来。可我写歌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激情。写歌的人变得浮躁，写的不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别人的故事，你又怎么能指望听歌的人有多大的感动呢？”田珍珍最后道。“但你的歌声里，有最动人的感情。所以，这首歌能不能送给我唱？”

“给你？”冯一平一愣。

“这歌放在《最强唱作人》舞台上太可惜了，成绩肯定不会太好。你留着给菲菲唱呢。她的嗓子太清亮，和这首歌的感觉有点不太搭啊，我觉得这首歌给我唱正好。”田珍珍道。

冯一平打量着她“珍珍姐，你们唱摇滚的都是这么厚脸皮吗？”

“少来！十五万，怎么样！”田珍珍道。

冯一平摇头。

“嫌少？”田珍珍咬咬牙，“二十万！”

冯一平还是摇头！

田珍珍大怒“我说冯一平。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啊。最多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一首歌，这个价格够夸张的了。就算是圈内第一流的词曲作者也拿不到这么高的价格。田珍珍肯给出这么高的价码，可见她有多么喜欢这首《牡丹亭外》。

冯一平还是摇头。

田珍珍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掉冯一平的样子，正要开口，却听冯一平缓缓的道“不要钱，送给你了。”

“送给我？”这回轮到田珍珍愣住了。

冯一平道“一首歌能卖出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嫩故不能找到最适合演绎它的人，能不能找得到知音。珍珍姐这么喜欢这首歌，这么理解这首歌，那就送给你，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唱。”

田珍珍若有所思的道“真的送给我了？”

“嗯。”冯一平点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我就不客气了。”就和第二场录影时很轻易就接受了冯一平馈赠的选择顺序特权一样，田珍珍没有丝毫扭捏的就收下了《牡丹亭外》。

她也没说谢谢，冯一平也没再提，乐坛有时候就像是江湖，江湖儿女多慷慨，没那么多絮絮叨叨的讲究。

“还有一首呢，唱来听听啊。”田珍珍把话题收回到正题上。

“嗯。”冯一平悠然的哼唱起来，音调平淡，没有起伏，好似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

那旋律平淡之极，那歌词普普通通，那演唱波澜不惊，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玩玩具时候的呓语，就像是老妈做菜时候的唠叨，就像是爷爷下棋时候的自言自语，那么平和，那么寡淡，那么寻常，那么不起眼。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

颜巷陋，阮途穷，白叟对黄童，

沿对革，异对同，冀北对山东。

两鬓霜，一客行，新绿衬酒红，

七颗星，一袍风，佛陀对苍生。

……

天浩浩，日溶溶，弯月对长虹，

我对你，嘴对心，九夏对三冬。

我对你，嘴对心，九夏对三冬……”

这是最平淡的歌曲，这是最动人的歌曲，这是最朴实的歌曲，这是最华丽的歌曲。

“这是《声律启蒙》？”田珍珍诧异的问道。

冯一平笑着点头。

《声律启蒙》是训练儿童应对，掌握声韵格律的启蒙读物。在许多年之前是每个孩童入学启蒙的时候必须背诵的书目，可随着科技的发展，随着文化的繁复，随着很多传统的东西消散，已经没有人再去背诵这古老的书目了。

一场大醉，李洪和刘松都喝醉了。这帮家伙别看岁数大了，豪气还在，虽然不再是年轻岁月里不管不顾也要喝上三天三夜的好汉，碰到知音却一样愿意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田珍珍也有点醉了，不为喝酒，而是为了音乐。

一连四首歌，听得她醉了。

最让她迷醉的是，第一首《悟空》，那么豪迈，那么气魄，那么愤郁，想要把天戳个窟窿！

第二首《苏三说》，那么悲凉，那么悱恻，那么凄婉，好像要控诉世间所有的。

第三首《牡丹亭外》，那么冷静，那么旁若无人，那么自言自语，用嬉皮笑脸掩盖心里的寂寞。

到了最后一首歌《声律启蒙》，那么平常，那么恬淡，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怡然自得，只有最后一句“九夏对三冬”露了底。

从愤怒，到凄凉，从冷静，到恬淡，一首的情绪淡过一首，一首的旋律简单过一首，就像是一个孩子在数学课上做减法，从复杂的公式一点点的简化，去掉了那些芜杂的枝节，得到了最后的正确答案。

越简单，才越难。

用大场面，用交响乐团，用歌舞伴奏，用宏大的叙事，想要感动人并不难。

用轻声的诉说，用素描的笔触，用简单的旋律，用单纯的声音，想要感动人就太难太难了。

褪去了一切的束缚，抛开了所有装饰，回归音乐最初，才最难。

田珍珍难以言说心里的感觉，她只剩下一个念头，经过这个凌晨的聆听，她的整个音乐生涯似乎都会为之改变。

送走冯一平和任菲菲，她顾不得平京清晨街头寒风阵阵扑面而来，也顾不得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立刻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半天才接起电话来。第一句话就没好气“我说田珍珍你是不是疯了，还是又失恋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等对面骂了几句消了气，田珍珍才嘻嘻的道“我真的失恋了。”

“啊！”对面吓了一跳。“你别开玩笑了，你都好几年没恋过了，哪儿就失恋了！”

田珍珍叹了一声道“就是啊，还没恋呢，就失恋了。好在对方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免得我丢脸。”

“我靠，田珍珍你赶紧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哪个男人这么牛逼啊，连你田珍珍都看不上，难道他是个瞎子看不出来你胸大腿直屁股翘是个尤物？”对方大惊。

“滚！”田珍珍羞恼的道，“我们是灵魂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