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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人都是这么说的吧,嘿嘿,我们这到处是蛊,遍地是毒。最好吓死你们。”
“我们也想啊,可这东西除了悟性,传承,还要材料,方法,你以为都像族中大户他们,吃饱了没事干成天研究这些个玩意。干活都忙不完。一般我们普通人哪有闲情整这个。”
“再说月神山本来就没啥外人,整出来干什么,对付自己人?你说对不?”
晏诗不说话了,兰小忠这话倒是实诚。
“那麻老一身练蛊的本事,总要传承下去。他除了族长外,还有没有别的弟子?”
兰小忠贼贼地扫视着晏诗,“你想套我的话?”
晏诗笑着回视,“这是你答应的条件,知无不言。”
“难道你想耍无赖?”
“当然不是!”青年梗着脖子反驳,“反正告诉你也不怕。虽然麻老的徒弟只有两个,精深的学不来,但是其他各种各样的简单蛊我们会的人可多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是谁?”
“是麻占春。麻老的儿子。不过天分不怎样,还不如龙天齐。”
传承自家,无可厚非,晏诗眨了眨眼,“这么说,全族各处的机关阵法,都是碧月宫帮忙设下的。”
兰小忠挠了挠头,“可以这么说吧。”
“说清楚。”
他撇撇嘴,有些烦闷,背着身靠着床沿坐了下来,“别人家的是,我们家的不是。”
晏诗奇道,“为什么?”
“这里太偏了,再说,以前我家附近就设了草人阵了,用不着再设。其他的阵法还没我家的厉害,能够分辨结阵者。你领教过的,是吧。”
晏诗完全没注意到小忠脸上的自得,回想起昨日初来时,兰婆那快意的笑声:“进了我这草人阵,任你是谁也逃不了……”
“那草人阵,是兰婆设下的?”
“正是。”兰小忠文绉绉重重一点头,很快又陷入低沉,“不过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姐姐走以后,他们就不许我家再用蛊。所以姆妈也没教我。”
“想起来,好像以前姆妈也曾在麻老身边当过侍女。麻老死后,姐姐便被定为圣女,接着……出了那事以后,姆妈便被驱离了碧月宫。”
“这些事情都是在那一年发生的,那时候,我只有十岁。要是我像现在这么大就好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所以你现在才这么尽心,想帮李荣他们逃出去。”
青年缄默一瞬,“或许吧。”
“当年你姆妈,是怎么帮你姐姐逃出去的?利用在碧月宫的便利?”
他点点头,“打探到了他们的巡逻路线和换班时间,才把姐姐偷偷送出去。”
和她料想中的差不离,只是,“那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碰到什么巡守?你们要出去岂非到处都是路。”
这村寨坐落山谷,四面八方,哪里守得过来。
兰小忠白了他一眼,“这里到处是吃人的野兽,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进山深处去。且我们又不像你,有一身的功夫,倘若乱走,碰上断崖陡坡什么的,还没走出去,只怕就成了野兽肚子里的美餐。”
“而且原来我家不住在这,是住在里面的。”
晏诗明白了,兰小琼一走,兰家乃至兰姓族人在巫耶族的地位便断崖式下降,被从中心地方赶了出来。其余族人因受其连累,也多有见怪。当初因她伺候麻老而来的殷勤,后来也随着兰小琼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龙天齐为防止她声望复隆,便禁止她再次用蛊,毒心可见。
思忖间,隔壁传来动静,兰婆起床了。
“姆妈醒了,我也走了,你就说伤没好,多休息。白日不似夜里,你千万不能出去!”
兰小忠絮絮叮嘱着。
晏诗懒懒抬手,冲他摇了摇。
“我可不是唬你,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有些地方设有阵法保护,即便简单易破,也会被人发现。你别……”
浅浅的鼾声响起,青年的话语低至无声。
见她睡沉,小忠这才放心披衣出去。一宿未睡的脸色,瞒不住亲娘,他借口陌生人在不习惯,推脱过去。
因着晏诗在屋,兰婆便也不离半步,守在户庭,好在冬日,倒也不觉突兀。
一觉到午时,起来用了午饭,晏诗调息了个百八十回,便又继续睡去。
寒冬腊月,正是安眠好时候。晏诗硬是将连日奔波的疲倦足足的补了一回。
当夜,她问小忠要了一身衣裳,依旧早早上床。兰婆对此甚是满意,然小忠知道她不安分,却是实在熬不住,没看得几下便鼾声大起。
白日睡得饱,晏诗精神头比何时都要好。长夜漫漫,今夜她便不用着急了。
灵猫一般溜出房间,外头阴云密布,寒风入骨,脆生生的冷,反倒让人精神一爽。
她已想得明白,对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已定,剩下便是地利人和。人和稍稍有了一点,剩下的便是这地利。
碧月宫的核心是人,拜月祭的核心却是侍月楼。无论如何,她总该去探一探的。
何况那地方除了圣女一人,也无人会去,避免了与龙姓族人直接接触。
按照小忠画出的位置图,她没花多少时间,便望见远处的如豆灯火,再往前,便隐约能见到灯火所在的建筑,拥有着塔一般的尖细轮廓,矗立在黑夜中,碉堡似的。
那应当便是侍月楼了。
一路行来,街上杳无人迹,巡逻守卫也鲜见人影。她才意识到,兰家所住的地方,究竟离村寨中央,有多远。
越是靠近中央地带,房屋逐渐高耸宽大,地面也越来越平整,巡夜的守卫的脚步声也越发清晰可辨。
晏诗换下了原先的装束,盘了个高髻在脑后,再用常见的灰布条一缠,谁也看不出她是外头人。
此刻她正伏在屋檐后头,等巡守走过。
她发觉碧月宫的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不爱说话。
不像薛家、鱼龙卫乃至罗家寨这些,工作之余,及时交流心得体会,共同促进工作效果,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可是昨宵也好,今夜也罢,她所碰到的这些守卫,个个沉默如金,也都毫无颓丧懒散之气,想从他们闲谈中听到几句消息都是难上加难。不禁颇觉头疼。
离得近了,她越发觉得侍月楼高耸。顶部那圆窗,实至名归,明光透出,恰如圆月一般。中有一窈窕少女轮廓清晰可见,似在默念颂词。
楼上辉映四野,加之此处建筑风灯密布,青石板上宛如水银泻地,视线比旁处亮堂许多。差点连深青色的屋檐也藏不住她的身形。
左侧的一栋建筑金碧辉煌,廊下风灯通明,将门牌上的“碧月宫”三字,映入晏诗眼帘。
右侧建筑占地更广,便是圣堂无疑了。
两边皆大门紧闭,内里也灯火寥寥,一个守卫也无。晏诗却不敢大意。没从这祭祀大道上穿过,而是绕道后头,从另一边,借助侍月楼遮挡圣堂和碧月宫的视线,一甩白日偷制的钩索,攀了上去。
露台空空荡荡,一眼扫完,无半个人影。
晏诗屏息细听了许久,除了上头,暗处并无多余呼吸。想来此地不过祈福之所,圣女逃不出去,也无甚财物可收,是故不必派专人看守,也是自然。
或者说,圣堂在侧,便是最好的看守。
碧月宫最为精深的战力,皆在这圣堂之中。
确认自己并非落入了对方的埋伏,她一个鹞子翻身,手指攀上了圆窗边缘。
甩开几缕恼人的蛛丝,无声在纸窗上破了个口,往内窥去。
人面正侧对着她,闭目端坐。素衣淡妆,长发披覆,仿佛带着露水的朝花。又似一具没有生气的人偶,身旁一切皆不入眼耳。
斗室不大,除却出入的窄门,四方并无遮挡,完全皆为了烛光能毫无阻碍地将圣女的身影投射出去。
软垫矮桌,焚香袅袅。
精致的囚笼,晏诗心中突然冒出如许评价。
日常用具少得可怜,一览无余,实在看不出有可疑之处。
难不成,果真于祭礼当天,腾云驾雾而去?
若是按照以往行事,钻进去探查一番,可这耀目烛灯,偏成了黑夜最好的保护,上头一有异动,四面八方的人都能看得见。白日才是圣女休憩之时。可那会,自己又该如何靠近?
正纠结着,忽闻耳中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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