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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殷云舒要单独进宫了,殷老夫人免不了对她一番细心叮咛,“昨天你进宫一趟,想必也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你该知道吧?”
殷云舒点了点头,“孙女知道的。”
殷老夫人又道,“必要时,你就说出你舅公的名字,虽不是你亲舅公,但总比没有亲人强。”
殷老夫人所说的舅公,便是她的弟弟厉维,现在在骊山书院任院正,深得宇文恒信赖。
殷云舒抬眸看向殷老夫人,她没想到,殷老夫人会如此关心她,不知其意,但点头总归不是错,“晓得了。”
“去吧。”
“是。”
望着殷云舒离开的身影,姜嬷嬷说道,“老夫人瞧人的眼光,一向准的很呢。四姑娘果然聪慧,进宫一趟,半点儿没吃亏。”
“吃亏?”殷老夫人笑,“她不仅没吃亏,还赚了呢!”
姜嬷嬷也笑道,“是呢,想不到,四姑娘居然和太皇太妃娘娘说上话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往后,她怕是一路亨通了。”
殷老夫人眯起双眼,“只是不知今天,她会不会吃亏了。”
姜嬷嬷神色一敛,忙问道,“老夫人是说……”
殷老夫人冷冷说道,“皇后娘娘昨天吃了点亏,四丫头眼下去问安,这是出气筒送上门,人家不打白不打。”
姜嬷嬷惊讶道,“那老夫人为何还要她前往宫中?为何不阻止她?”
“姚氏决定的事,我反对有用?”殷老夫人抿了下唇角,“她若说是皇后的意思,我能说什么?”
姜嬷嬷不说话了。
这继子都不听话,何况是继媳?大房一家子对老夫人,一向是阳奉阴违,更何况,大房还有个皇后女儿。
殷老夫人又说道,“所以我刚才提到了她舅公,虽说不是她亲舅公,但总比没有熟人强,不是么?”顿了顿又道,“让她历练历练也好,经得起风雨,将来才扛得起大事。”
……
殷云舒进宫,除了带着秋霜外,还有一人跟着她,便是殷大夫人身边的大嬷嬷陈婶。
陈婶笑吟吟道,“大夫人担心姑娘一人进宫拘谨,让老奴带着姑娘进宫。”
带着她?是怕她跑了吧!一个陈婶而已,她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有劳嬷嬷引路。”殷云舒笑。
殷大夫人可谓用心良苦,不仅派了人跟着殷云舒,连出门坐的马车,也不要殷云舒自己的,而是殷大夫人平时坐的,换马车,当然是连车夫也换了。
这是个孔武有力的大个子汉子,像殷云舒这等细胳膊细腿的人,微微使使劲,就能将其胳膊腿捏碎。
陈婶见殷云舒盯着马车和车夫瞧,脸色微冷,便笑道,“大夫人说,四姑娘的马车窄小简陋,还是坐府里的大马车为好,方显咱相国府的气派。阿六年纪小不懂事,到了皇宫前,恐惹人笑话。”
殷云舒的车夫阿六正拿着抹布擦车,听到陈婶这么说他,狠狠翻了个白眼,他就不信赵大学过宫中礼仪,轻视姑娘就轻视呗,找什么借口?
呸,不要脸!
殷云舒轻轻扯一下唇角,笑了笑,“说的也是呢,大伯母想得真周到啊。”就怕她不会吃亏!
秋霜完全看不懂这里头的阴谋,抱着琵琶跟着坐进了马车,兴奋地打量来打量去。
殷大夫人靠着女儿,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丈母娘,那地位今非昔比,马车当然是往豪华方向发展,当然是比殷云舒的马车强了。
殷云舒淡然一笑,不予理会。
马车往皇宫疾驰而行。
虽然殷鹂近几日被宇文恒冷落了,但她的权利依旧在,皇后的权利便是,随时可让娘家人进宫见她,而一般的嫔妃则没有这个权利,需皇后发放进宫通行牌。
在宫门处递了牌子坐了换乘轿子,陈婶和秋霜扶着殷云舒的轿子,一左一右随行。
殷云舒挑了帘子往外看去,行走的路线,的确是往凤翔宫去的方向。
她轻轻放下轿帘,勾唇冷笑,殷鹂等她等得着急了吧?
又走了一会儿,引路的太监说道,“前面便是凤翔宫了。”
陈婶这时笑道,“有劳公公引路。”她递了个荷包给那公公,“前面的路我们认得走,就不必劳烦公公了。”
穿过一道宫巷便是凤翔宫大门,那太监得了好处,还省得走路了,便笑道,“嬷嬷请自便。”
陈婶看了轿子一眼,手一招,“走吧。”却是绕上了另一条宫巷的路。
秋霜不识路,只顾跟着走。
轿中的殷云舒透过轿帘子缝隙,瞧出了端倪,大方向是往凤翔宫而行,但走出这条宫巷,去的却是凤翔宫一侧的一处小宫苑。
不能再往前走了,她还要办其他事情。
殷云舒从袖子里摸出三粒事先准备好的石子,她忽然掀起轿帘,双手同时出击,扬手往左右一洒。
两个轿夫和陈婶,一声没哼地倒在地上。
秋霜吓了一大跳,愣愣打量了三人几眼,但她一向沉稳,并没有大声尖叫,而是颤着声音,小声说道,“姑……姑娘?姑娘?”说着,还去挑轿帘。
殷云舒不慌不忙走出轿子,“别乱嚷嚷,人是我打昏的。”
秋霜惊讶看她,“姑娘?为何这么做?”她家姑娘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连宫里的太监也敢打?
“帮下忙,将陈婶抬进轿中去。快!”殷云舒往左右瞧了瞧,沉声说道,这处巷子僻静,没有一人前来,非常适宜办事。
“哦,好好好。”秋霜将琵琶靠墙放好,撸了撸袖子,走来扶陈婶。
二人合力将陈婶抬进了轿子里,为了不让陈婶马上醒来,殷云舒又点了陈婶的睡穴。
她放下帘子,看向愣愣看她的秋霜,“秋霜,我要走开一会儿,若两个太监醒来,你就装糊涂,只说陈婶找我丢失的金钗去了,你要他们在此候着陈婶。总之,别让他们掀轿帘,当然了,宫里的规矩,轿夫是没有胆子敢掀轿帘的,你只需做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可。”
秋霜抿了抿唇点头道,“奴婢不怕,不过姑娘,你要去哪儿?你可别走丢了呀。”
“丢不了。”殷云舒袖风一扫,两个太监悠悠醒转过来,与此同时,殷云舒身影一闪,藏到了一丛花枝后,飞快离开了。
秋霜心里忐忑不安,心说,姑娘这是进宫做贼么?
啊呀,姑娘刚才的动作好快,跟一阵风一样,她家姑娘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能耐?
两个轿夫揉揉头,一头雾水看向秋霜,“怪事了,我们怎么倒在地上?”
秋霜也揉头,“啊,是呢,我也觉得头疼,怎么回事呀?刚才是不是地震了?”
“啊,去年也地震过呢。”
“大约是地震吧。”
秋霜又按着殷云舒交待的话说了一遍,说了陈婶的去向,这两个轿夫是宫里最低等的苦力太监,而秋霜却是皇后娘家的一等大丫头,身份比他们高。他们也不敢多想多问,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不远处的一道宫墙后,有一人摇摇折扇,轻轻笑了一声,“啊,想不到,她的主意打到宫里来了。咦,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公子,您有没有发现一件事?”站在他身侧的小仆,皱着眉头说道。
“发现什么?”说话的是个年轻俊美的少年公子,穿一身绯衣,外罩猩红披风,披风用金线滚边,手里一把白纸折扇,扇面上画着一群花团锦绣的美人。
一身装扮富贵逼人,十足的纨绔富家子弟模样。
少年公子正是金门骆家的少主骆子煦,小仆是他的长随无邪。
“只要殷四姑娘出现的地方,有就人倒霉。”小仆伸手摸摸下巴,一阵摇头。
“嗯,你说的还真的是呀,走走走,瞧瞧这会儿谁要倒霉了。”骆子煦扇子一收,背着手笑容满面抬步便走。
无邪却没动脚步,站在原地嘟囔道,“公子,你还笑得出来?我都要愁死了。”
“看热闹为什么笑不出来?别人倒霉,又不是本公子倒霉,看别人倒霉,乃本公子人生中最大的乐趣。”骆子煦袖子一甩,笑得幸灾乐祸,“走走走,去迟了热闹没了。”
无邪叹口气,只好跟上前,“公子呀公子,你怎么还糊涂呀?殷四姑娘这么爱算计人,将来你娶了她,她算计公子怎么办?”
骆子煦停了脚步,“……”他吸了口凉气,“你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坏了,爱算计他人的女人不好惹呀,麻烦了麻烦了……”他伸手拍拍额头。
无邪道,“对嘛,公子赶紧跟万老爷子说,退了这门亲事吧。”
“不退!”
“啊?”
“不会算计他人的笨女人,本公子更不爱!”
无邪“……”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她将来算计公子呢?”
“呵,她道高一尺,本公子魔高一丈!”骆子煦抖开折扇,大摇大摆继续往前走去,“本公子还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女人?!”
无邪又长长叹了口气,他为什么有种预感,他家公子收拾不了殷四姑娘?反而预感公子会被对方收拾?
……
殷云舒总疑心身后有人跟着她,但回头时,却又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又是这种错觉?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前走,如果这个身份露了陷出了事,大不了舍了去!
她之所以一直保留殷云舒这个身份,是因为出行方便,好接近皇宫罢了。换作其他的身份,只是稍微曲折一些而已。
皇宫的路,她闭着眼也不会走丢。
闭开宫中的暗卫明卫,宫女太监们,殷云舒找到一处空置的小宫苑,闪身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她是一身太监服的小太监。
骆子煦和无邪,站在宫苑对面的廊柱后,静静瞧着她的举动。
“公子,看,她又要干什么了,换了身太监服呢!”无邪小声道。
“嗯,她要干什么呢?”骆子煦也来了兴趣。
两人正小声嘀咕着,忽然有人闪身到了他们近前,白衣如雪,脸色如霜。
骆子煦一怔“……”他扇子一抖,哈哈一笑,“吓本公子一跳,原来是熠王殿下,咳咳,熠王,好久不见?”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拱了下手。
赵国八大世家的子弟,虽然没有人入朝为官,但因家族太显赫,各家子弟也是年轻公子中的佼佼者,常在赵国各处历练行走,所以,骆子煦和宇文熠,也是认识的。
“本王道是谁呢,原来是骆少主。骆少主进宫所来何事?”宇文熠如一尊冰山一样,面无表情拦在骆子煦的面前,他的随从善良,则恶狠狠堵在无邪的面前。
只这一瞬间,殷云舒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无邪恨恨地瞪一眼善良,善良挑衅的扬眉。
宇文熠大多时候,看谁都像是他的仇人,眼神冷如冰刀,这会儿同样如此。
若是其他人,早已惊得慌乱不已,心中会想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骆子煦却不怕他,金门骆家,把持着东海沿海的航道及东海的珍珠产业,家中金银遍地,门客众多。
宇文熠身份再高贵,他必竟只是一人,一个孤家寡人而已。
骆子煦摇摇折扇,扬眉问道,“我说宇文熠,你挡我路做什么?”
宇文熠冷笑,“本王挡了又怎样?”
无邪冷冷说道,“熠王殿下,这皇宫中的路,可不是熠王殿下的。”
“本王说是,它就是!善良!”宇文熠淡淡开口,“打!”
“是!”善良“嗖”地一声拔出剑来,唰唰唰刺向无邪。
无邪慌忙拔出软剑,迎上善良的剑,二人就在这窄小的宫巷里,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一个是皇帝宇文恒的堂叔,一个是皇帝座上客金门骆家的少主,两人身份都不低,二人打架,路过的宫卫太监宫女们,没人敢劝,甚至还跑得飞快,就怕剑花不长眼,刺到他们身上了。
宇文熠呢,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骆子煦的面前,堵着他前去的路。
骆子煦气得脸色一沉“……”他啪地一声收了扇子,“罢了罢了,本公子不往前走还不行么?回了,无邪。”
随从们之间厮打起来,可以说是随从们护卫主子引发的纠纷,公子们亲自争斗了,就上升到家族和各人身后的势力了。宇文熠无父无母,倒他必竟是皇族,身后有皇亲。骆子煦并不想跟他结仇,主动退让。
骆子煦一声令下,无邪收了长剑。
善良傲然地将长剑插回剑鞘。
宇文熠望着骆子煦的背影,冷冷说道,“奉劝骆少主一句,有些人,是你宵想不来的,趁早断了念想。”
一向嬉笑不羁的骆子煦猛然回头,破例一次冷沉了脸,“宇文熠,你堵着本公子走路,还要堵着本公子寻人?”
“没错!”
“你……哼,本公子的事,你管不着!”
“本王偏要管了!”
骆子煦“……”
倒底是惊动了宇文恒,他身旁的大太监笑嘻嘻走来劝架,“这是因为什么事?怎么让你们二人动了手?皇上听说二位吵了起来,派老奴来瞧瞧,骆少主,熠皇叔?皇上在御花园候着二位呢。”
骆子煦是个性子散漫的人,马上笑道,“有劳卫公公传话,本公子这就前往。”
宇文熠和宇文恒的关系一直是水火不容,只要不是边关急报,他是能不去见宇文恒,就不去见他。
宇文熠转身便走,“本王去看太皇太妃,就不去见皇上了。”说完,扬长而去。
善良挑衅地朝无邪瞪一眼,随后跟上。
骆子煦扬眉“……”
无邪冷哼一声。
……
殷云舒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又没有人跟着她了,她心中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跟着,总归是好事,她放心往前走去。轻车熟路间,她找到了一处地方,应嬷嬷的住处。
殷云舒勾了下唇角,抬步走了进去。她此次来,是为前世那个不幸流掉的孩子报仇的,应嬷嬷,宇文恒,殷鹂,这三人必须得到报应!
应嬷嬷是宇文恒母亲的侍女,后来服侍宇文恒,如今在殷鹂身边当差,应嬷嬷身份特殊,殷鹂哪敢真的让她当差?比如调教人,比如去有头脸的人家传个话送个东西,有高额的好处得时,殷鹂才会派出应嬷嬷。
所以应嬷嬷大多时候比较闲,闲起来,就喜欢给宇文恒做偏方汤药。
殷云舒走进应嬷嬷屋里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宫女守在炉子旁打盹。炉上放有一只药罐,里头的药汁已经煮开,罐子嘴正“吱吱”冒着热气。
殷云舒前世,曾跟着长岛鬼姥学习过识别药材,她闻着药香就能辨别种类。那药罐里熬着的,正是她那天“送”与应嬷嬷的方子。
方子是好方子,毒素有,但不会致命,只需稍稍改一下子,比如将一味药的剂量加大一些,结果会非常有趣……
殷云舒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将一些药粉洒了进去。刚放好,外头传来脚步声。
她只得退回了屋里。
房梁太矮不宜藏人,殷云舒身子一闪,藏到了里屋的帏幔后。
不一会儿,应嬷嬷踢踢踏踏走进了屋里,似乎喝了酒,说的话含糊不清。
“皇后?呵呵,曾经有个皇后,还不是趴在地上,朝老身仰过头?不服输,老身就叫她吃土!不吃,我就往她嘴里塞!殷皇后居然朝老身甩脸色?当心老身……,呃……”响了个酒嗝声。
屋中的殷云舒眯了下眼,吃土……
她想起那些屈辱的过往,顾云旖手筋断后,行动不了的她被殷鹂下毒成了活死人,应嬷嬷的确这么干过!怎么?虐待过一个皇后,显得本事很大就时常拿来炫耀?
世人常说,人死为大,顾云旖死都死了,还要拿来羞辱的话,休怪她下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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