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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碧蓝如洗,粗粝的西北风并没因为隔着一条渭水就有所收敛,反倒随着冬季的日益临近而越发骄狂。
离着官道不远的旷野上,刘屠狗挥刀斩下最后一枚头颅,环视四顾,周遭百步内倒毙着七八具不那么完整的尸体,其中有人也有马。
他走近一匹逃过一劫的无主马儿,从马身上扯下一只水囊,打开瓶塞闻了闻,是寒冷干燥的西北风也驱不散的辛辣酒香。
刘屠狗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一股快意的火焰从胸膛中腾起,越烧越旺。
如果说渭水西岸是跋扈边军的势力范围,东渡之后的天水郡就是地方豪族与大帮派的乐土。
天水郡民风彪悍尚武,尤以盛产马帮和刀客闻名大周。前者半商半匪,有本无本的买卖都做得;后者更是以刀口舔血为生,只要雇主出得起价钱,行事从来毫无道义可言。
这些马帮和刀客大多依附于地方豪族宗派,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同时极度排外,一同把持了东西往来的商路。
他们向西勾结边军做走私贩奴一类的勾当,向东巴结中原权贵豪商,凭借地头蛇的地位在商贸往来中牟取巨利,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难以撼动。
薛渭臣不愿渡河,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旦被不对盘的势力指摘他捞过界,群起发难之下,校尉大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弃卒保车,把他交出来平息众怒。
不渡河不代表就要忍气吞声,阳平右卫在天水郡同样有利益往来密切的代言人。
于是,有关黑衣白马魔头的种种事迹被添油加醋大肆宣扬,而天水郡最不缺的就是急于出人头地的潦倒刀客。
这条路上,刘屠狗注定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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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襄,地处湘州宁国郡南端,与北面荆州隔着一条湘水支流宁清河,是连接南北的大城。
近二百年前,趁着铁骑西征、中原空虚的大好时机,湘西荣王起兵反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占据整个湘州。
派出偏师掠地的同时,叛军主力云集定襄,意图乘胜渡河,直捣京师。
仓促拼凑的平叛大军很快南下,先锋营一个燕姓校尉率先渡河,正撞上前来抢占宁清河南岸渡口的数千叛军。
此时渡过河的官军极少,危急之时,那燕姓校尉单骑冲阵,一柄大关刀斩杀近千,竟将几千人一举击溃。
此后数场大战,双方死伤极重,数万将士埋骨宁清河畔。
荣王一败再败,最终坐困定襄城,为部下所杀。因这荣王与天子是一母所出,虽然看在太后面上,死后仍葬以亲王之礼,却被朝廷赠了一个恶谥,湘戾王。
据说那弑主的部将自知不为太后所容,为了保全家人,于下葬当天跪在王陵前自杀谢罪了。
近两百年过去,那场染红宁清河水的连天血战渐被遗忘,一骑破数千的传奇故事也早被说书人口中更新鲜的段子所取代。
只有一些路过渡口的文人骚客才会指点感慨一番,留下几句凭吊诗文。
其中最出名的一句,“可怜宁清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连城中小儿也会唱。
但也仅此而已了,人都是善忘的,哪一年这宁清河畔不又多上百十条无人在意的冤魂?
就像今天,一大早南岸渡口就人头攒动,除了不愿招惹事端而远远躲开的赶路人,几百号人俱作江湖豪客打扮。
不少粗豪的汉子旁若无人地席地而坐,钢刀直直插在土里,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议论纷纷。他们可不怕城中官府,没见来查看情况的捕头和小旗都被几位武林大豪请走了么?
“李三哥,那毛都没长齐的什么剑魔真有那么厉害?依小弟看,凭三哥的身手就妥妥地料理了他!”一个独眼的粗豪汉子叫道。
被称作李三哥的是个中年汉子,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据说是因为早年受了极重的内伤。
他抓起一块熟牛肉丢进嘴里,边嚼边道:“不是哥哥长他人志气,待会儿兄弟千万别往上凑,否则死了可别怨哥哥没提醒你。没见西湖剑宫的高手都来了三个?”
说着,他指了指飘在河中,被一条长长缆绳拉住的小船。
独眼汉子似是对李三哥极为信服,听得张大了嘴,半晌才道:“怪不得,兄弟我听说那剑魔幼时被胡九豺灭了满门,为的是逼问戾王宝藏的下落,这是真是假?”
这话一问,一旁的其他江湖客也纷纷竖起了耳朵,不少人眼露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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