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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尘封已久的二百年前旧事,仿佛一张大网,将他与阿嵬笼罩在其中,当日灵应侯府中身不由己,眼下这一遭江南之行,依旧是避无可避。
甚至,即便镇狱侯不下令,朝廷中的军部、敖党,世家中的孟门、慕容氏,宗派中的万柳庄、魔门、灵山、阴山玄宗,大能中的鲁绝哀、谢山客、阿嵬山中遇到的所谓仙人,乃至其他尚不为刘屠狗所知的人和势力,也一样会在落子灵应侯府之后,继续推动多情笺的出世。
毕竟这其中涉及到神通大秘和昔年旧案,牵扯甚广、流波深远。
亦或者,《鬼神簿》有被修复的可能?而二百年,似乎就是一个公认的期限。
先是灵应侯府,再是湘戾王陵。各方入局的棋子,特别是那些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的湘戾王余孽自然就是祭品,而他和阿嵬,又会有何等样的下场?
想到此处,刘屠狗深深吸了一口气,鼻息之间似乎已然嗅到了即将到来的冬日寒意,还有隐隐的血腥气,一如当日白雪纷飞的大雪原上,不见天地、不辨面目,所遇皆敌、非生即死。
窦红莲似是猜到了刘屠狗心中所想,嗤笑道:“以为自己成了弃子?师尊说了,拿到多情笺,由你自行处置,给阿嵬吃了也好,拿回来交给谢山客换好处也罢,只一条,肉要烂在自家的锅里。”
刘屠狗心道:“鬼神簿是肉,可若是阿嵬吃了,阿嵬连同他这个主人就成了肉,不知会被多少人惦记,保不齐就被外人连锅也端了去。”
他也不点破,只是灿然一笑:“知道你是个会做买卖的,交给谢山客,只怕你北衙得的好处更大才是。说起来,羊泉子、杨焰婵这些人所修的魔门功法,皆以吞噬为能,若是得了鬼神簿,必定如虎添翼,你出身魔门,难道就不心动?”
“还有,你刻意提及慕容春晓,说她是狐媚手段,是想提醒我不要被美色所迷?”
窦红莲哼了一声:“明白就好,这么多饿狼盯着,我虽然不屑得要,却也不想杨焰婵、慕容春晓这些人得意,至于魔门,修习吞噬一类魔功的皆是归流堂门人,当代堂主正是本座,自是不会找你的麻烦。”
“你不是也已经破门出教了?归流堂还能听你调遣?”
刘屠狗这下当真有些讶异了,上下打量窦红莲一眼,复又肃然问道:“你修的也是那等魔功?”
窦红莲好似没有看到刘二爷的脸色,不屑地道:“吞噬血肉精魄乃是小道,羊泉子不是魔门嫡传,虽然借鉴灵应侯神通,误打误撞摸到了一点吸纳香火气运的门道,可惜仍旧不得其法。本座拜入佛门黑莲一脉,还兼着诏狱的职司,无非就是要体悟气运消长转换之秘,好有朝一日窃天地之灵机罢了。归流堂堂主之位至今空悬,我说的话哪个敢不听,不怕我回去之后一一清算?”
“窃天地之灵机?莫非这就是魔门南宗践行的神通之路?一个窃字,果然有别于宏愿借力之法。”
刘屠狗心中暗忖,嘴上则不忘感叹道:“魔门之人果然特立独行,不对,还要算上镇狱侯和法十二,你们这些教门中人当真是……”
窦红莲抬手打断他道:“不成神通,皆为蝼蚁。一群蝼蚁固步自封、强分派别,当真是可笑之极!”
“对了,你这次南下,除了慕容春晓,或许还可利用吴二三开路。他与湘戾王余孽的仇怨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屠狗闻言有些意外,从来都是被人利用,没成想如今也能利用他人了?
他对这等所谓下棋人的行事方式自然极为反感,皱着眉随口应道:“听过一些,若非所谓的湘戾王宝藏,吴二三也不会全族死尽。他若是听到湘戾王陵墓将要开启的消息,定会到场寻仇。”
“那便是了,说起吴二三,还有一件趣事。”
窦红莲笑道:“公孙龙一死,海东帮立刻分为了两派,他的多数门人和嫡系旧部尊其遗命,奉吴二三为主,希望重新搭上长公主府作为靠山,这一派是死忠,且战力极强。另一派唯怀德侯府之命是从,欲尊俞应梅为帮主,这一派武力稍逊,但掌握了海贸命脉,足以分庭抗礼,假以时日难保不会后来居上。”
“这种情况下,为保海贸之利不失,同时不拖陛下西征大业的后腿,据师尊推测,长公主和俞家最好的选择是联盟,而联盟最牢靠最让人放心的纽带是联姻,恰好昨夜俞达自白鹿巷曹府出来之后,就一路直奔长公主府,恰好兰陵王也在,三人在西花厅密谈良久,俞达方才告辞而出。”
“瞧瞧,在陛下默许之下,两位宗室和一位西征武侯运筹帷幄,一个自大河源头直达东海,贯通了河贸和海贸的庞然大物就此形成,其中涉及多少人的命运改易、多少势力的浮沉消涨?气数轮转,皆在其中,我若是蜗居江南,如何能体悟其中奥妙?”
看着窦红莲神采奕奕、侃侃而谈的模样,刘屠狗却当真替她累得慌,要理清如此繁杂的头绪,这位北衙都统怕是一夜未眠吧。
他接口道:“你是说,为了促成此事,俞应梅会嫁给吴二三,二人共掌海东帮?俞应梅我见过,剑骨天生,若是真嫁给‘冤冤相报一剑了’的不语剑魔,啧啧。”
窦红莲促狭一笑,反问道:“怎么,舍不得?听闻俞大家曾为你舞剑一曲,还当街赠你黑鸦绣春刀,交情匪浅……”
在这个诏狱大头目面前,刘二爷怕是没多少秘密和过往能隐瞒得住。
他禁不住哑然失笑:“见过两面不假,交情却是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以吴二三的脾性,哪怕他肯承认自己是公孙龙的衣钵传人,却也未必会听从长公主的摆布。”
窦红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容畅快:“这就是我所说的有趣儿之处了。若是所有的棋子都逆来顺受,那这天下岂非太无趣了?”
刘屠狗也笑了起来:“你今天说了许多话,唯独这句深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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