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纸落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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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观前巷,一路向西而行,在经过归云楼、青石坊后,就看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大片极为宏伟的亭台宫殿,梁柱檐饰,朱漆雕金,透刻敷彩,极为气派。待走至近前,一座琉璃牌坊立时高耸眼前,上面用极为的雅致的篆书刻着“太学门”三个大字。
穿过太学门,走过集贤道,便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国子监的学规,戒条之多让人咋舌。在戒碑之后,一段极高的台阶径直通向国子监的大门,门后古槐成行,绿树成荫,左庙右学,钟鼓相对,与门檐上那块“天子之学”的牌匾相映相辉。
裴南秧和冯梓瑶因为不是国子监的贡生,只能止步于太学门外。不过他们也绝非形单影只,因为此时的太学门边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年轻人拿着纸稿来回徘徊,想必都是冲着陈绍来的。裴南秧见状不禁秀眉淡蹙,曲曲数月,陈绍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位置竟已如此之高了。若是这般下去,天长日久,威望见长,对他来说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快看!大门开了!”“那不是陈司业吗!”“诶,徐祭酒怎么也出来了?”“他们走过来了!”
随着人群的一阵骚动,裴南秧和冯梓瑶立刻伸长了脖子,向国子监大门处眺望。只见,国子监大门向外洞开,十几名身穿朱红山水纹官服,头戴进贤冠的国子监官员们正从中鱼贯而出,顺着台阶一路向下走来。
其中,陈绍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们带着众官员径直走到太学门前列队站定,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就在围观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集贤道的尽头,列队的士兵们正簇拥着一辆马车向国子监行进而来。
在离太学门还有一丈远的地方,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领头的士兵急忙上前一步,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车帘后,穿着一袭石青色平金绣蟒袍的姜昀下了马车,只见他抬手理了理腰间的锦绶和头上的镶碧鎏金七梁冠,向着太平门的方向遥遥揖礼,随后缓步朝着国子监官员的方向走去。
裴南秧静静站在人群中,看着姜昀无懈可击的一举一动,简直与她平日里见到的那个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姜昀判若两人。她哂然一笑,原来坊间所言非虚——宸王姜昀确是丰神俊朗,通透练达,秉节持重,文武兼济,倒是她先入为主、一叶障目了。
姜昀顺着集贤道一路前行,待到了国子监官员面前,竟不顾王爷身份,朝着领头的那位老者长揖到地,极为恭敬地说道“姜昀见过徐大人。”
随后他直起身子,朝着陈绍和其余人等拱手揖礼,谦和有礼地说道“各位大人有礼了。”
众人急忙躬身回礼,国子监的祭酒徐正青更是上前一步,长揖回礼道“宸王殿下折煞老夫了。”
姜昀微提嘴角,极淡地一笑,缓声说道“天子之学自然以天子之礼相待,徐大人担得起。”
徐正青眼里尽染激赏之意,他曲身拱手,沉声说道“下官收到王爷的帖子后,特率国子监官员至此迎接,不知王爷有何圣谕要传?”
姜昀的面色陡然一肃,他上前几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昨日登科楼诗会,我怕人多出乱子,便让兵部从宿卫军中抽调了一队人马在楼外巡逻,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这样的惨案。今日早朝,父皇命我主审此案,我便寻思着陈司业当时就在楼中,所以特来相询。此外,国子监的贡生们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此案,若是徐祭酒不介意,小王也想一一问询一番。”
听完姜昀的话,陈绍曲臂揖礼,轻声说道“宸王殿下有礼,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等小事宸王殿下派人传话便是,又何需亲自前来,”徐正青眼珠一转,捋了捋胡须,朗声说道“今日外面风大,宸王殿下还请移步入内叙话。”
姜昀点点头,对徐正青处事之老道颇为赞许,他眉心一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然而,就在一行人刚要往国子监内走去之时,姜昀带来的士兵突然厉声高喝“什么人?!”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抬眼望去,就见一个人影立在国子监正门的琉璃顶之上,他的脚底正对着那块“天子之学”的牌匾,远远望去,就像把“天子之学”四个大字践踏在脚下一般。
“你是何人?!还不快给我下来!”徐祭酒气得胡子直抖,指着人影骂道“国子监乃太学之所,读圣人言,行圣人事,岂容汝等竖子无知胡闹?!”
一语说罢,屋顶之人似乎充耳未闻,须臾过后,他抬起右手,不知从怀中抓出了什么东西,朝天穹中一扬。
顿时,雪花般的纸片在空中四散开来,顺着大风,吹落一地。众人纷纷低头去捡,裴南秧和冯梓瑶也俯身捡起了几张纸片,定睛一看后,两人不由齐齐变色。
只见一张张裁成四方的生宣上,全部写着一模一样的四句短诗——
“山河拱手,宣怀沉冤。
黄天不仁,忠奸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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