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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裕虽为节度使,但下方并未设营都督,而是设为五营,皆由参将统领,下辖游击将军。
那被唤住的谢姓参将,忙拱手道:「节帅,他们几个有事还在城中,末将这就打发人去寻找。」
贾珩看到这一幕,心头冷哂,果然就不能对报以任何的期待。赵默此刻眉头紧皱,目光也冷了几分。
比起当初阅兵扬武,而后又火速平叛,抗洪防汛的京营,这江北大营简直不能看!
凡事就怕对比。
在贾珩整顿兵马,成效卓著,甚至身怀将略这一点上,浙党从来没有怀疑过,而在平叛中原受封永宁伯后,已经形成朝野共识。
随着众军将陆陆续续而来,五间正屋的中军营房中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水裕简单向众将叙说调兵支援南河河道衙门抗洪防汛,抢修河堤一事,顿时在中军营房中引起轩然大波。
五位参将之中的一个王姓参将,抱拳说道:「节帅,我等职责是江防兵备,拱卫金陵旧都,这等抢修险工的事儿不是该归河道衙门的人管着吗?」
水裕沉声道:「这是朝廷之命,我等只有听令行事,江北一旦决堤,我等也难独善其身。」
「这都是他们河道衙门惹出来的祸端,如果不是他们贪墨了河工款项,焉有今日之事?「另一个参将开口说道,显然消息灵通。
此言一出,中军营房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那参将,道:「本官军机大臣检校京营节度副使贾珩,奉皇命现总督河台,前河督高斌已畏罪自杀,南河下辖河堤不少需得抢修险工,这次江北大营前往南河增援,一人可发一月饷银,有不愿意去的,也可以提出来,本官一概不予阻拦。」
在场的参将和游击将军闻言,都看向那身形挺拔,腰按宝剑的蟒服少年,其实刚刚不过是趁着人多在有意造势。
此刻见着那蟒服少年以及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心头都是一凛,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贾珩见无人应答,看向水裕,语气平静说道:「水节度使,有些不愿意去的将校也不用强迫,本人留在扬州即可。」
水裕闻言,目光闪了闪,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正在这时,王姓参将道:「如是与贼人厮杀,末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这等上堤干活的事儿,末将实在做不了,还请节帅赎罪。」
有了一人带头,就有其他两三个参将附和,而还有两个游击将军虽并未出言,但也默默站在那王姓参将身旁。
赵默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只觉印象大坏。
这些武人,然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粗鄙不堪!
不等赵默和贾珩发作,水裕做势大怒,沉喝道:「你们胡闹什么?!朝廷军令面前,也敢不遵!」
贾珩面色淡漠,看了一眼水裕,沉声道:「水节度使,既然不愿意去,本官也不勉强,那就待在扬州城就是了。」
隐忍不发,秋后算账是这片土地的优良传统。
原本嚷嚷要走的军将一时间面面相觑,站在原地观望,心头惊疑不定,有些后悔出言,却一时不好收回来。
贾珩却不
理彼等,目光逡巡过剩余一众将校,道:「汛情紧急,间不容发,余下军将开始调拨兵马,稍后将会分派防汛任务,协助河道衙门的河工营造堤堰。」
这时,刘积贤拿过一个簿册,递给了贾珩,上面正式记载着扬州一带需要警备的堤坝情况。
见贾珩面色淡漠,并未发作,原本忐忑不安的江北大营将校放下心来。随着时间过去,江北大营的兵马开始调动起来。
大约一万多余青壮被分派到临近扬州不远的高邮湖大坝以及河堤驻守,看顾高邮、宝应等地,原本的河堤就有河道衙门下辖河标营的河丁接应,而河标营副将已由京营将校接掌。
待将校分派而定,贾珩也与内阁大学士赵默也没有多留,打发人给林如海道了别,在大批锦衣府卫和京营骑军的扈从下离了扬州,返回淮安府。
而在骆马湖、洪泽湖以及淮海道治下的河堤已经由京营分段线接管,而南河总督衙门负责的诸处河堤基本都有了人手看守。
淮安府,清江浦,高宅
两江总督沈邡,江左布政使徐世魁,轿子停在高府牌楼前,看向已支起白幡,挂起白色孝布的高府。
高斌的尸身在仵作验尸以后,送将过来,已在府中停留有段时日,其妻郑氏并未带着儿子前去金陵投奔沈邡。
但沈邡与江左布政使徐世魁则领着随员,在督标营的扈从下,来到了淮安府。
这时,为首的锦衣千户,按着绣春刀前来,道:「都督有令,凡入府祭拜之亲戚,都要在簿册手书留名。」
督标营参将韦清远,正要喝问,被沈邡制止,面色沉郁如昏沉的天穹,说道:「本官两江总督沈邡,沈节夫,簿册在何处,本官亲自书写。」
说着,在几个随员的扈从下,来到廊檐下,在簿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江左布政使徐世魁也随着沈邡,提起毛笔,在簿册上留下名字。
而后,两人各带着两个随员进得高宅。
此刻,花厅已经布置成灵堂,高斌的棺材放在其间,明日就是其头七。这几天,因为锦衣府封锁了高府,抄检财货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人物祭拜高斌。
郑氏披麻戴孝,跪在灵前,身旁还有两个女儿以及小儿子福儿。
「姨父。「福儿唤了一声沈邡,说着一下子扑到沈邡怀里,两家都是亲戚,一在江宁一在淮安府,时时都有走动。
沈邡看向那小童,原本阴郁的目光柔和几分,搂着小童的头,宽慰说道:「福儿乖。」
而后,将小童给一旁的随员,与江左布政使徐世魁一同蹲下身来,给高斌烧着纸钱。
郑氏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往日秀美、妍丽的脸蛋儿苍白如纸,见得沈邡,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说道:「兄长,相公他冤啊,冤啊。」
沈邡这时放下手中的纸钱,宽慰道:「东轩之事,我都知晓了,你姐姐已在客栈,今天晚上就到淮安府城。」
这时,江左布政使徐世魁见此,倒也颇有眼色,说道:「制台大人,下官先去河道衙门会商赈济灾民事宜。」
沈邡点了点头,示意徐世魁离去。
待徐世魁离去,沈邡叹了一口气,宽慰道:「福儿还小,以后还离不得你,还是节哀顺变。」
目前为止,锦衣府对南河总督衙门河库道、淮扬河务道、淮徐河务道官员的讯问结果已经汇总成册,而贾珩以及左副都御史彭晔等人弹劾高斌贪渎的奏疏,已经由六百里急递送往神京。
「是河道衙门那些人,兄长你要为东轩报仇啊。「郑氏目光满是愤恨,急声说道。
沈邡并没有应着,而是问道:「这几天锦衣府可有派人来搜查府中?」
一开始左副都御
史彭晔还让钦差卫队严禁高宅出入,而贾珩到淮安府后,在抄检以后,就撤去了把守人手,而是对高府进行暗中监视。
郑氏道:「锦衣府的人过来查抄了不少金银珠宝,将库房中的一些银子部搬走,后来人就撤去,说是让在家中等候朝廷旨意。」
沈邡闻言,问道:「可曾收到别的东西?」
郑氏愣了下,摇了摇头道:「这个并未再搜到,兄长这是」
「没什么。」沈邡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幽晦不定,心头终究叹了一口气。
以一人之死,换两江官场安然无恙,何其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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