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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半个多月过去,广州府城前的宽阔官道上,烟尘四起,马蹄声乱。
一队队缇骑策马奔腾在官道上,渐渐抵近城门,在北城门楼上持刀守卫的兵卒,扶着垛口,眺望着那红翎缇骑身影,面色倏变,连忙神色匆匆下了城门楼,前往城中的广东巡抚衙门以及知府衙门禀告。
因为贾珩先一步就以行文广州相关衙门,城中官员这两天掐算着日程,特意叮嘱城门楼守城校尉,注意观察着北面的动静。
“唏律律~~”
伴随着马匹降下速度的声音,贾珩勒着军马缰绳,打量着来来往往穿着布衣,推着独轮车的广州府本地百姓,这时候的官道还是土路,天晴之时,灰尘四起,视线灰蒙蒙的,不过目之所及都是青碧惹目的田野,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代的广东部分地区,已经得到了开发,而同属岭南的广西仍是荒凉偏僻,许多地方方圆十里皆无人烟,故而常作为犯人的流放之地。
高大巍峨的城池沐风栉雨,横幅条石上用楷书书着广州府,正是半晌午时分,三五成群推着独轮小车的广州府百姓,向着城中行去,偶尔可见着一些红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乘着满载货物的马车向着城中行去。
“广州有着不少洋商流连。”陈潇见贾珩目光投落在红夷人身上,脸上现出好奇,目光闪了闪,轻声说道。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少女,问道:“潇潇之前来过这里?”
那天在金陵府城,潇潇下厨倒是得了一众军将的称赞。
“嗯,早些年来过一次。”陈潇玉容微顿,清声道。
“都督。”锦衣百户李述提着缰绳上前,沉声说道:“都督是前往广州千户所?还是前往驿馆下榻?”
“去千户所吧。”贾珩想了想,说道。
毕竟是锦衣府自己的衙门,居住其间也更为便利一些。
他这次南下除带了两百缇骑随行,并未再领着其他骑卒。
而在身后大队缇骑的陪同下,卷甲而入广州城,刚刚到城南的一座不起眼的官衙,千户焦可领着锦衣府千户所的副千户、百户等锦衣将校,开了中门相迎,将贾珩迎入锦衣府官衙。
刚刚踏上廊檐,忽而街道上传来一阵嚷嚷声,就见得一顶轿子,在腰间握着腰刀的差役簇拥下来到近前,在青石板路上落下轿子,从中走出一个头戴黑色乌纱,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
一见贾珩,广州知府石树亮脸上顿时现出笑意,领着几个幕僚和书吏,快步而来,拿着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然后拱手道:“下官广州知府石树亮,见过永宁伯。”
贾珩打量着石树亮,问道:“石知府,怎么不见周抚台?”
在陈汉的历史上,广东一地在太宗年间,因沿海剿灭残明势力设过两广总督,不久旋即撤去。
而此刻广东最高的文官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广东巡抚周造,驻节广州城,辟署办公,监察广东布按都三司官员,兼理粮饷。
除广东都司之外,还有统领水师的粤海将军,而粤海将军邬焘的邬家与贾家交情匪浅,早年受过荣国公的恩惠。
在红楼梦原着中,邬家送了贾家一架珍贵的玻璃围屏,足见两家为世交。
此外,广东布政司当中有一位唤作刘孝远的参政,则是林如海的好友,而贾珩身上正带了一封林如海给刘孝远的书信。
石树亮陪着笑说道:“永宁伯见谅,中丞大人这两天去连州公干去了。”
贾珩闻言,诧异问道:“这么巧?”
他觉得这广东巡抚周造像是故意躲出去一般。
“下官已经派人知会了藩司的几位大人,永宁伯还请稍安勿躁。”石树亮不敢接话,只是轻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道:“石府台,此间并非说话之所,先到衙门喝杯茶,再慢慢叙说如何?”
十月的广东,天气还有些炎热难当,这位广州府知府额头以及鬓角都是黄豆大小的汗珠,而贾珩站了一会儿,身上同样闷热。
“永宁伯,请。”石树亮伸手相邀道。
说话间,在一众锦衣缇骑的簇拥下,贾珩步入锦衣府广州千户所,双方分宾主落座。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冷眸看向石树亮,问道:“石府台想必也看过公文了,本官这次的来意,一来考察粤海防务,二来专务濠镜租约,朝廷对此事十分关注。”
石树亮笑了笑,当着贾珩这位军机重臣的面,似有些拘谨,说道:“永宁伯,未知朝廷对濠镜租约怎么看?”
贾珩放下茶盅,道:“自太宗朝始,红夷以租约通商为名,盘踞濠镜数十载,自上一次租约已有十五年,是续是断,当有说法,但红夷在濠镜是否安分,本官还要听听广州地方官员的意见。”
石树亮闻言,斟酌着言辞,说道:“永宁伯,下官以为,朝廷如要收回濠镜,还是需慎重为要,濠镜之地的红夷,以舟船水师纵横海域,这些年也从国内来了不少夷人,借居其上,反观我汉民人口大为减少,濠镜之地俨然国中之国。”
贾珩问道:“广东方面这些年,可有向红夷提及租约一事?或者收复濠镜,驱逐红夷?”
石树亮闻言,面现苦涩,说道:“红夷盘踞相关地域有数十年之久,朝廷想收复,只怕要打一仗,此事……”
本来想说兹事体大,需要朝中重臣共议,忽而勐然明悟过来,眼前之人就是当朝军机枢臣。
“此事不知朝廷是如何主张?”石树亮壮着胆子问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朝廷方面也在研讨濠镜红夷对我大汉的态度以及续约之必要,但也要料到如果不能续约,以广州操海水师之战力,一旦朝廷与濠镜的红夷官员发生冲突,广东水师能否打赢这场水仗?”
唯有敢战,才能止战。
石树亮闻言,心头一突,额头渗出的汗水沿着脸颊流淌,连忙拿着手帕想擦又不敢擦,迟疑道:“兹事体大,下官不谙细情,永宁伯是否和周大人以及吴指挥使还有邬将军共议此事?下官委实不敢妄言。”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那等广东巡抚、都指挥使和粤海将军到来,再议此事不迟。”
想了想,看向一旁的锦衣千户所千户焦可,这是一个身形魁梧,国子脸的中年汉子,此刻站在不远处捉刀而立,道:“将广东府卫舟船、水师兵员战卒的细情整理成册,本官等会儿亲自查阅。”
焦可连忙抱拳道:“是,都督。”
石树亮听着二人叙话,心头微微一惊。
几人说话的空挡,忽从庭院外大步而来一锦衣府卫,开口道:“都督,藩司衙门的布政使苗大人,参政刘大人,臬司衙门的吕大人,广东都指挥使方大人,过来求见都督。”
如果贾珩仅为锦衣都督,或者只是寻常武勋,这些文臣显然不会成群结队匆匆而来,但这是一位加封了太子太保官衔的军机大臣,哪怕在文官序列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不用说,又是天子身旁的近臣。
少顷,广东布政使苗瑞、参政刘孝远、按察使吕宪、都指挥使方峻,四位绯袍官员来到庭院,待瞧见廊檐下立身的蟒服少年,快行几步,拱手见礼道:“下官见过永宁伯。”
贾珩拱手还了一礼,唤道:“诸位大人来的正好,进官厅叙话。”
一众官员与贾珩寒暄着,纷纷落座,众人都是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诸位大人,本官来意方才与石大人叙说过了,除却巡视海防,也要前往濠镜公干,诸位大人都是广州当地官员,对濠镜之地的情形想来知之甚深,最近几天,还望积极建言,如与朝廷大计有所裨益,本官必然向圣上上疏,为诸位大人请旨嘉奖。”
“不敢,不敢。”一众广东官员纷纷客气说着,心头微微一动。
这时,石树亮笑了笑道:“诸位大人,天色也不早了,看着都晌午时分,不如一同用上午饭,再说其他?”
在一众官员中,就属这位广州知府品阶最低,自是由其张罗着接待贾珩的事宜。
说着,看向贾珩,笑着相邀道:“永宁伯,下官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水云轩设了薄宴,还请诸位大人过去一叙。”
众人说话间,前往水云轩酒楼。
二楼,包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广东布政使苗瑞放下酒盅,问道:“永宁伯,恕下官愚钝,如今濠镜方面的红夷总督,行文广州衙门,要求续签太宗年间的租约,下官等不知如何议处,上疏几次,朝廷阁部军机,皆无所应,未知京中是何用意?”
贾珩道:“京中诸位大臣目前还在商议此事,而本官所来,正是奉皇命考察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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