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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殿中,帷幔四及的殿宇中,空气明净轩敞,地上铺就着波斯地毯,熏笼之中的香料和檀香随着青烟袅袅,散发出芬芳的香气,内监和宫女坐垂手侍立,以便贵人吩咐。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坐在一张罗汉床上,正在招待着到访的宋璟以及妻子沈氏和其女宋妍,此刻众人尚未收到前殿的喜讯。
因为后宅宫阙重重,神京城的喧闹热烈气氛还未传到此处。
而宋璟过来是向宋皇后叙说宋老太公准备返回江南的事。
去岁江南还不太平,道路不靖,但现在无疑要顺遂了许多。
宋璟道:“娘娘,父亲他念叨了许多次,想要回乡一趟,人上了年纪,就开始念着故乡的山山水水。”
宋皇后一袭朱红衣裙,云髻巍峨,雍美丰丽的脸蛋儿上,也见着怅然之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和妹妹不孝。”
宋璟道:“娘娘勿出此言,臣弟这次准备陪同父亲大人一同回杭州,路上也好照顾。”
宋皇后想了想,再次叹道:“父亲回杭州老家,我这个做长女的应该送上一程,可宫中琐事缠身,难以相送了。”
端容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琐事缠身倒是其次,主要是哪怕是皇后也不可随意归宁,需要取得天子的同意。
正如原著的元春所言,骨肉分离,细想也没有多少意趣可言。
沈氏道:“娘娘有这份心思,公公他已是老怀大慰了。”
说着,看向一旁的豆蔻少女,说道:“娘娘,我这次随着夫君南下,妍儿有些放不下,还请娘娘看顾则个。”
她家妍儿也将近及笄之龄,宫里的风声,皇后娘娘似有意将妍儿许配给梁王,但也不知又疑虑着什么。
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作陪着,不由将目光投向宋妍,只见那张稚丽韶颜上气质柔美、恬静,宛如一株亭亭玉立、不蔓不枝的莲花。
宋妍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色罗裙,梳着螺髻,额前覆着空气刘海儿,脸蛋儿肌肤白腻,明眸盈盈一如秋水,鼻腻鹅脂的琼鼻下是嫣红如桃花的樱桃小嘴儿,精致的五官颇有几分姑姑的神韵。
宋皇后笑了笑道:“在本宫这儿就好了,本宫还说御花园的花开了,让咸宁带着她妍儿表妹四下转转。”
咸宁公主清眸微闪,看了一眼宋妍,清声道:“母后,妍儿表妹喜欢读书,说让我去宫里收集的殿阁去看看呢。”
端容贵妃笑了笑,道:“妍儿瞧着身上书卷气就多一些,将来也是个大家闺秀,平常都看什么书?”
宋妍道:“不敢当姑母夸赞,我平常也是随意翻翻。”
沈氏道:“她这段时间看着那本三国话本,”
咸宁公主清眸闪烁,看向自家的表妹,轻声道:“妍儿妹妹,我要不教你骑马吧?”
妍儿妹妹的品格相貌真有点儿像母后,就是这性情,似乎有些外柔内刚。
宋妍柳眉之下的明眸微垂,语气轻轻柔柔道:“表姐,我有些怕。”
沈氏笑了笑,柔声道:“是呀,骑马太险着了,妍儿她从小就没有骑过。”
端容贵妃神色嗔恼地看了一眼咸宁公主,轻声道:“咸宁,女孩家家的,学什么骑马。”
非要将自家侄女再养出如咸宁的性子?
清河郡主轻轻拉了一下咸宁公主,藏星蕴月的眸子眸光流波,欲言又止。
宋皇后美眸凝睇看向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子钰自从上次打了胜仗,一晃也有半个多月未有军情递送过来,前不久宣府那边儿倒是传来一场喜讯。”
咸宁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先生他这会儿需是正在与敌对峙的吧。”
如果她当初跟着先生去大同就好了。
宋璟道:“京中最近都在说,永宁侯在大同坚守城池,以守代攻,牵制着女真主力。”
从贾珩当初一战而灭女真精锐,到目前为止再无建数,虽然有识之士都知晓与女真野战难讨便宜,但人心就是如此,见贾珩在大同沉寂,京中就渐渐有着一些闲言碎语的议论。
“陛下驾到!”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殿外垂手侍奉的内监和宫女纷纷高喊了一声,向着那黄色龙袍的中年皇者跪下行礼,阳春三月半晌午的春日明媚,空气似乎漂浮着坤宁宫正殿两侧种植的各式琪花瑶草的馥郁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崇平帝迈过门槛,进入坤宁宫正殿中,此刻相坐叙话的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沈氏等人都起得身来,齐齐行礼。
宋璟朝着崇平帝行了一礼,拱手道:“微臣见过陛下。”
崇平帝心情不错,目光少了往日的威严,语气温和说道:“叔玉平身吧。”
“谢过圣上。”宋璟道了一声谢。
其他几人纷纷见礼而罢。
此刻,宋皇后看向那满面红光,神色欣喜的天子,丽人嫣然一笑,恍若娇媚春花盛开,说道:“陛下,外间可是有了什么喜事儿传来?”
崇平帝道:“梓潼,子钰在平安州取得一场大捷。”
终究是宋璟在侧,崇平帝这会儿的心绪也平静了许多,但语气中的欣然仍是掩藏不住。
宋皇后闻言,“呀”了一声,眉眼弯弯成月牙儿,神采飞扬说道:“子钰又打赢了胜仗?”
前不久刚刚打赢了战事,现在又打赢了胜仗?
端容贵妃也抬牟看向天子,清绝脸蛋儿上满是期冀之色。
“这次与以往还有不同,除却击溃女真一旗半精锐外,就连女真奴酋皇太极都为红夷大炮所毙。”崇平帝终究没有忍住,脸上现出一丝畅快笑意。
宋皇后:“???”
宋璟已是面色倏变,心头已是惊讶莫名,拱手道:“圣上,奴酋,可是那僭越的伪帝皇太极?”
崇平帝点头道:“正是此老虏,今已授首平安州下,子钰这一战不仅歼敌近万,还击毙了奴酋,此战可谓自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
宋皇后闻言,心神震动。
自开国以来,前所未有……陛下这评价。
咸宁公主眉眼欣喜流溢,问道:“父皇,先生怎么去了平安州?”
一旁的清河郡主眸光秋波盈盈,柔光潋滟,秀美玉颜喜色笼罩。
小贾先生又打胜仗了?
宋妍抿了抿莹润微微的樱桃小嘴,见着兴高采烈的殿中众人,目光闪过一抹好奇。
“子钰奏疏中说,他领兵奔赴宣大两地阻遏女真兵力,彼等顿兵坚城,久劳无功,势必另出奇兵,子钰先前知晓奴酋多半不甘心,果然在察哈尔蒙古屏障已失的局面下,率兵绕袭平安州,断我大军粮道,以谋大胜。”
这是密疏中的一些细节,贾珩先前并未在军报中备述这些决策动机,但对天子还是披露一些底细。
平安州一战大抵相当于,袁绍料定曹操率兵偷袭乌巢,提前准备了大炮,严阵以待,曹操肯定要吃败仗。
崇平帝面色振奋莫名,说道:“经此一役,女真国主丧命,群龙无首,势必祸起萧墙,大汉中兴在望了。”
宋璟适时起身,相拜说道:“微臣为陛下贺。”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完,然后转眸看向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说道:“咸宁,婵月,经此战之后,你们两个也算有了归宿,等子钰回来,朕就会赐婚。”
在回来路上,他就已经想好如何封赏子钰,一公主、一郡主下嫁赐婚,爵封三等国公,如此一来,既可堵天下悠悠之口,又担心晋爵过快,来日君臣相疑。
只是国公称号,他一时间还未想好,不过等留待子钰凯旋不迟。
咸宁公主眉间蕴着一抹羞色,道:“父皇,我和婵月也不急的。”
她就知道先生不会让她等这般久的。
李婵月垂下粉鬓云鬟的螓首,那张娇小可爱的脸蛋儿已是羞红如霞,手里攥着贾珩昔日所赠的帕子,心情如折叠来回的帕子,皱成一团,难以理顺。
她就要嫁给小贾先生了。
崇平帝看向两个含羞带怯的少女,威严、肃然的面容上带着往日少见的慈爱笑意,说道:“那就再等两年?”
“父皇。”咸宁公主闻言,芳心大急,轻声说道。
崇平帝看向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开怀一笑,也将心头的喜悦流露出来,感慨说道:“怪不得人说,女大不中留。”
宋皇后黛眉之下的妩媚美眸,笑意流波地看向羞喜交加的少女,那张芙蓉玉面艳若桃李,打趣说道:“咸宁,婵月,你们两个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母后。”咸宁公主清绝脸蛋儿上同样浮起红晕,婉丽动人。
至于小郡主早已不敢与宋皇后对视,只是胡思乱想着。
端容贵妃清丽玉颊上渐渐笼着一层喜色,说道:“原本还担心不知怎么赐婚,现在好了。”
在下首坐着的宋璟,凝眸看着天家其乐融融的这一幕,心头暗暗惊讶。
原本以为咸宁赐婚给永宁侯,没想到长公主的女儿——婵月也要嫁给那永宁侯。
虽然京里是这般流言,可一个公主一个郡主,怎么赐婚?
效娥皇女英故事?
坐在沈氏身旁的宋妍,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秋水凝露的眸子闪了闪,弯弯睫毛扑闪扑闪,心底有些不平静。
咸宁表姐和婵月姐姐都要嫁给那位永宁侯?
崇平帝低声说道:“梓潼,容妃,你们最近好好帮着咸宁和婵月筹备筹备,等子钰班师回京,朕就可降下圣旨赐婚,兼祧宁荣两府。”
如果不赐婚,炮轰敌酋首级的功劳还真不好封赏,但现在赐婚公主和郡主,封赏国公,已是天恩浩荡。
以后还能再酌情根据功勋晋着贾珩的公爵,短期内不用担心封无可封的问题。
虽然他春秋鼎盛,不用担心什么,但还是要行君臣保全之道,以成来日君明臣贤的佳话。
宋皇后雍美、丰润的玉容上,挂着浅浅笑意,声音几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柔声道:“说来,晋阳在金陵也有几个月了,婵月如果成亲,她也该过来的吧。”
咸宁公主柔声道:“母后,姑姑那边儿忙着内务府在江南的事儿,倒也不急的。”
到时候姑姑挺着大肚子参加着婵月的婚礼,这可真是……不成体统了。
李婵月晶莹剔透的芳心中也有几许慌乱,分明想到了与咸宁公主一样的事,清丽玉颜酡红醺然,柔声道:“娘亲在江南忙着,那时候才看着了。”
宋皇后也不疑有他,秀丽双眉之下,描着淡红眼影的美眸,妩媚流波地看向崇平帝,转而岔开话题,问道:“陛下,子钰什么时候班师?”
崇平帝道:“贼寇尚在北平府肆虐,朕想着京营或许还能再建新功。”
宋皇后:“……”
再建新功?好吧,现在奴酋殒命在平安州下,或许子钰还能再打赢一场胜仗?
崇平帝沉吟道:“等女真退去后,边患应该不如以往那般急如星火。”
其实,崇平帝所想未必,因为女真为了报仇雪恨,卷土重来之时攻势定然更为迅猛。
宋皇后道:“陛下,这次大胜,陛下也可好好歇歇了,这段时间废寝忘食,还当调养调养身子骨儿才是。”
崇平帝点了点头。
端容贵妃这时,看了一眼恭谨而坐的宋璟,轻声道:“陛下,臣妾三弟要陪同着父亲去往老家,可否向圣上求个恩典?”
崇平帝看向一旁的宋璟,脸上见着一抹疑惑之色,问道:“容妃所言恩典?”
宋璟从椅子上离座起身,朝着崇平帝行礼参拜说道:“圣上,父亲大人他故土难离,思乡情切,还请容微臣送父亲大人归家,略尽孝道。”
崇平帝闻言,明白了原委,稍稍沉吟片刻,说道:“宋公在京城也有十几年了,既然思乡情深,那就回家颐养天年吧。”
当年,崇平帝登基成帝,宋太公也没少出力,乃至知晓天子的一些秘密,其实羁留在神京也有此番缘故。
宋皇后离座起身,欠了一礼,酥软柔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道:“臣妾多谢陛下体谅。”
端容贵妃也起得身来,向崇平帝道谢。
崇平帝面色顿了顿,笑了笑,说道:“原也是应该的,明年春上不是几家妃嫔出宫省亲,皇后也可南下走走亲戚。”
宋皇后毕竟育有两子,自然不像年轻妃嫔那样规矩重,不可离得宫中半步,母仪天下的皇后,倒也不至于。
宋皇后抬起雪肤玉颜,柔声说道:“臣妾如何舍得陛下一人在京?”
崇平帝面色现出一抹缅怀,感慨道:“说来,朕也有许多年未至江南了。”
如果革除积弊,说不得他也要南巡江南,在金陵故都处理国政,但在此之前……
前日太医说,太上皇的身子骨儿渐至油尽灯枯。
如今奴酋授首,前耻尽雪,等会儿再去看看太上皇。
就在坤宁宫中的帝后妃三人叙说着贾珩大胜一事时,此刻的宁荣两府,未等贾政从朝堂上返回,荣宁两府已从外间的喧闹和热烈中听到一些捷报的喜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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