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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继承人
二世见父亲难得对自己流露出慈爱,语气也软了,“你想要你的子孙平安,就不该将继承信物给丹尼尔。我将那东西拿到手,便不会为难他。你如果真的想保丹尼尔,就告诉我,你传给他的继承信物是什么?”
爱德华王:“我想保的不只是丹尼尔,还有你,二世。我如果真想保你,就必须阻止你动用神兵团。我要我的子孙平安,不只是我的孙子,还有我的儿子。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别让我再次体会丧子之痛。”说完望向窗外,“这是丹尼尔生前最爱之地,他总说,坐在这里离天空好近,常想像自己是只鸟。”
二世知道父亲思念弟弟,当然,每当爱德华王想念次子丹尼尔时,都会来这座高塔,这丹尼尔生前最常待的地方。丹尼尔因为身体的关系,不能像二世和强纳森那样来去自如,他只能待在布鲁家,而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座高塔,他和他的手足不同,不能当自由翱翔天际的白鸽,只能深锁布鲁家高塔当笼中鸟。
“丹尼尔一直很想变成鸟……”二世回忆,“他老说,想知道飞翔的滋味……不知此刻,他是不是真的如愿成了天堂鸟……”
“是我不好。”爱德华王叹气,“明知道他最喜欢上来这里,却没派人盯紧他。”
二世:“这不是父亲的错,谁又会想到,丹尼尔竟然会从他平时最熟悉喜爱之地摔下去?他来这里多少次了,谁能想到竟会失足……”
爱德华王听着,忽然掩面哭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是父亲的错……”二世上前轻拍爱德华王的背,“无论是丹尼尔的死……还是他是个傻瓜……”
闻言,爱德华王眼中闪过愤怒,他用力推开二世,“不准你侮辱你弟弟!”
二世对爱德华王突如其来的愤怒感到微怒,随即失笑,“侮辱?你将事实称之为侮辱?哼,你慈爱的称他为傻孩子,却不准我们背地里叫他傻瓜。整个布鲁家谁心里不清楚,二王子是个傻瓜?你可知道,比傻瓜王子更好笑的是什么吗?傻瓜王!爱德华王竟然将王位传给一个傻瓜!爱德华王是名副其实的傻瓜王!”
二世一口一个傻瓜,存心要气爱德华王,而这点确实奏效了。
“住嘴!住嘴!”爱德华王一面怒吼,一面用力捶打二世的胸口。
二世看着怒极的老父,向来心平气和的父亲,就连刚才与自己谈论继承信物,明知自己为了那东西不惜伤害丹尼尔,连提及自己这些不堪的野心时,父亲都没动怒,仍是温言相劝,唯独提及亡子,父亲一贯的冷静才会彻底消失。
活着的二世,了不起在爱德华王波澜不经的心河上荡开涟漪,死了近二十年的丹尼尔却可以翻起浪花。
二王子丹尼尔是爱德华王的死穴,纵使他逝世多年亦然。
二世推开爱德华王的手,“哼!你管得住他人嘴上不笑他,能管住他人心里不笑他吗?”
“你走吧,”爱德华王不愿再与二世继续丹尼尔的话题,“这里是你弟弟丹尼尔生前最爱之地,你别在这里说这些对他不敬的话。”说着指向门口,示意二世离开。
二世不打算离开,他父亲能为了继承信物,为了姪子丹尼尔,对着自己苦口婆心半天,唯独亡弟丹尼尔,提个几句父亲就受不了,可他偏不照作。
二世:“这里是弟弟最爱之地,父亲能来此缅怀弟弟,我就不能了吗?丹尼尔在世时,是很欢迎我来这里找他的。”
爱德华王不答,但从他急促的喘息声与涨红的脸得知他已气急。
二世见爱德华王动怒,没意识到此刻自己心中比怒意更盛的心酸,纵使心下一沉,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得逞似的要再折磨父亲几句,老父目眦尽裂的神态似乎给他泄恨的快意,他就是要拿刀往父亲心窝捅,直往死穴剜,殊不知,手上这把刀是双面刃,伤害父亲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二世:“丹尼尔生来就是傻瓜,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他生性善良单纯,为人和善,大家都喜欢他,就算称王,没有人会笑这个傻瓜王。众人要笑,也是笑那个将王位传给他的老糊涂。”
爱德华王大怒:“你……”
爱德华王知道,自己当初要将王位传给丹尼尔,引发布鲁家幕僚激烈的唇枪舌战。众人甚至认为,将王位传给丹尼尔已预示了布鲁家的灭亡,万万不可。爱德华王看着这个长得像极亡妻的爱子,便决定独排众议,宣布将王位传给丹尼尔。但才刚宣布没多久,丹尼尔就从这个平时他最爱待着的高塔上摔了个粉身碎骨,是以至今布鲁家仍是爱德华王称王。
二世:“我实在想不透,父亲为什么能这么偏心?我从小遵守了一切的规矩,但你最爱的还是他……我擅长谋略,有野心,有抱负,有远见……理应是你最合适的继承人……可你却偏偏钟爱丹尼尔!难道我做的一切,还远远及不上一个傻瓜吗?”
爱德华王赏了二世一巴掌,喘着气说:“不准你这样说丹尼尔……你这样坏心眼……又怎么及得上他!”
爱德华王年老力衰,这巴掌打得既不大力也不响,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气得直发抖。
二世冷笑:“他不能选择成为傻瓜……就像我们不能选择,长得不像过世的母亲。”
爱德华王听到二世提起亡妻,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因为丹尼尔长得最像亡妻,而更加偏爱他,二世这短短一句话,其实饱含了多年来的隐忍与对父亲不公平的抗议。但即使这样,爱德华王也无法原谅二世对丹尼尔出言不逊,一时之间,只觉得五味杂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二世:“同样是你的儿子,你却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差别对待……哼,真不知道真正的傻瓜是丹尼尔还是你。”
“说够了吗?”爱德华王的声音虚弱,“说够了就滚出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多怀念丹尼尔一点……”说完径自跪在窗台前替丹尼尔祷告。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丹尼尔让人担心,父亲的目光便始终在他身上,愿意花更多时间陪他。自己什么都好─正好给了父亲不需要花心思在自己身上名正言顺的理由。丹尼尔就连死,都能占有父亲更多的时间与心思。
“他都死多久了?你还在想着他?”二世心灰意冷,“你宁可花全副心神想着那个不复存在的儿子,也不愿意多看一眼你活生生的儿子?活着的爱德华?二世,始终敌不过死去的丹尼尔……”
爱德华王似没听见,仍在窗前祷告。
二世看着爱德华王,见他嘴上念念有辞发疯似的祷告,而那祷告从不为了活在现世的二世、强纳森甚至是爱德华王自己,却全是为了死去的人─母亲与丹尼尔。二世深知父亲的心已死,他的父亲早已跟着母亲与丹尼尔死去了。
念及此,二世忽然流下泪来,低声说:“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请你看着我……”
爱德华王仍旧自顾自祷告。
“一次也好……就只一次……”二世泣不成声,“你能不能别提丹尼尔……只看着我……”
爱德华王对于儿子最后的求救恍若未闻。
二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与自己仅有的、最后的一线牵系,已荡然无存,且是被眼前这名男子亲手斩断的。
二世悄悄靠近爱德华王,将手伸向他的后颈,虔诚的爱德华王浑然不觉,仍旧祷告。
“你干什么?爱德华?”
36父子(下)
强纳森一喊,二世忙将伸向爱德华王的手收回,背过身,大力抹一把脸上泪痕。
“你叫我来这里干嘛?”强纳森上前,看一眼爱德华王,他刚才看见二世伸手靠近父亲,所幸父亲看起来安然无恙,沉浸在祷告里,连自己来了都未察觉。
强纳森盯着二世,发现他刚哭过的眼睛仍有些通红,“发生什么事了?爱德华?”
二世看着强纳森,心一横,冷声说:“如你所见,老爱德华王已经不行了……布鲁家是时候迎接新王了!你不这么认为吗?弟弟?”
“你在说什么?”强纳森惊,“还是当着父亲的面?”一瞥爱德华王,他仍像没听见似的专心祷告。
强纳森担心,上前轻拍爱德华王,“父亲……”
“别碰我!”爱德华王怒吼,回头对强纳森怒目而视,强纳森盯着父亲的眼睛,只觉得父亲两眼无神,虽是看着自己,但似乎未将自己看进眼里。强纳森将手收回,爱德华王继续低头祷告。
“看看他这副模样!他宁可将心思放在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妻子与儿子身上,却连一个眼神也舍不得留给身旁活着的儿子……”二世冰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他已万念俱灰。
强纳森却对父亲这副模样习以为常,“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父亲这样都多久了……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二世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丹尼尔是怎么死的吗?”
一提到丹尼尔,爱德华王竖起耳朵,嘴里的祷告词却没停下。
强纳森一凛,同样压低声音回答:“……当时是个错误……”
“错误?”二世不以为然,“就结果论而言,唯一错的,是老爱德华王没在丹尼尔死后将王位传给你我其中一人。不然按照当时的情况,你我已做了最适选择……”
“最适选择?”强纳森冷笑,“我这十几年来,没有一天不为你口中的“最适选择”后悔!我痛恨当时年少轻狂的自己,竟然会被怒气与忌妒冲昏头,铸成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
“别自欺欺人了,强纳森。”二世冷笑,“你我都知道,要是能再回到当时,你仍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强纳森摇头,“要是能再回到当时,我不会将手伸向他……而是恨不得双手掐死那一时鬼迷心窍的自己,那丧心病狂的少年……”
二世:“你说这些话是想骗谁?是我?”指着爱德华王,“是那个从来不在乎你的父亲?”说完又指着强纳森,“还是那个藏在你体内,仅存一丝良知的自己?”
强纳森一把掐住二世的脖子,恶狠狠的说:“怎么就不会是在一旁扇风点火的你呢?”
强纳森手上用力,只见二世涨红了脸,呼吸困难,强纳森才放开他,二世咳个不停。
强纳森:“你找我来,只是为了提醒我那十几年前的恶梦?你多虑了,这十几年来,我不曾有一刻忘记这恶梦。没别的事,我要走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爱德华王挡在身前,两眼无神的瞪着自己。
强纳森:“祷告结束了?父亲?比以往快呢。”
爱德华王:“恶梦是什么?”
强纳森:“什么?”
爱德华王:“这是我要问的!那个萦绕着你十几年的恶梦,是什么?”
“父亲……这……”强纳森面有难色,“你不需要知道……”
“就告诉他吧……强纳森……咳……告诉父亲……十几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二世边说边咳,“他有权知道……”
“有权知道?”强纳森斜眼看向二世,“你知道告诉他,意味着什么?”
二世盯着强纳森,缓缓点了头。
“疯了!疯了!”强纳森明白二世在想什么,直呼:“爱德华!你简直疯了!”
二世淡声说:“不然你以为……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强纳森:“你以为我会称你的意,重复十几年前的错误吗?”
“恶梦是什么?”爱德华王逼近强纳森,“十几年前的错误又是指什么?”他瞪大一双老眼,似欲从强纳森的眼中看透真相。
二世:“如你所见,父亲已经疯了……与其让他这样为了逝者而活,不如让他与逝者同行……”
强纳森不敢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爱德华?”
二世:“我就是再清楚不过,才会这么痛苦……你不敢讲是吧?那么由我来说!”对着爱德华王说:“父亲!你知道丹尼尔当时是怎么死的吗?”
爱德华王怒:“我知道!我记得清楚,就像我同样记得,曾要你别再提醒我这件事!”
二世冷笑:“父亲知道的可能与我知道的不一样……”
爱德华王一愣,颤声:“什么意思?”
二世:“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推测真相……你的儿子是观察鸟飞翔太入迷,身子伸出窗外不慎摔死?他是自己失足摔下去,还是……”看一眼强纳森,“有人从身后推他一把?”
爱德华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丹尼尔……丹尼尔是被你推下去的?”
强纳森出声喝止:“够了!爱德华!”
二世不理,仍继续说:“正确来说,是被“我们”推下去的。父亲,你不会不知道,除了丹尼尔,你还有两个儿子……”二世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你当然知道,只不过经常忘了……”
爱德华王难以置信,气得胀红了脸,浑身发抖,“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丹尼尔……他是你们的亲兄弟啊!”
“亲兄弟又如何?”二世不以为意,“他生来就夺走一切,夺走父亲的爱,夺走茱莉亚……父亲不会不知道,茱莉亚与强纳森两情相悦吧?”
爱德华王:“我……”
二世:“你当然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与丹尼尔无关的事,你是一概不知道的……丹尼尔生来就拥有一切,你甚至将王位传给了他!他是个傻瓜!你宁可将王位传给你最傻的儿子,也不传给另外两个正常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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