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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危险还是悄然而至。
天已经昏沉沉地入了夜。偌大的宅子里,只有百无聊赖的门房郑伯,巡逻的巫女,还有在房间里点灯夜读的华元祺。庭院里安静祥和,偶尔飘来凉凉的秋风以及或断或续,时紧时慢的蛐蛐声。
突然之间,宅子上空发出“砰啦”一声,如同打碎了瓷碗。
巫女们瞬即跑到院子里,房间里的华元祺则正专心致志,便无着意。
巫女首领警惕地环视四周,忽见一个黑影闪过屋顶。
“啊,那是!”
“大人,那边也出现了!”
“你与我带人分头去追,你们两个留守!”
巫女们不知华元祺身份,便兵分两路追贼人,只留下两人驻守。过了一会儿,那巫女们被贼人们引开后,一个黑影倏地出现,无声无息地落到院子,先后绕到两巫女的身后,徒手一劈一搂,便静悄悄地将两巫女放倒。那人马上窜到华元祺的房间,用手指戳破窗纸,拿出一支短小的竹筒,凑到嘴边,对着纸洞轻轻一吹。一缕无色无味的气雾便飘进房间。不一会儿,华元祺枕臂而眠。那人再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他先是脱下华元祺的面具,仔细端详了一番华元祺的容颜,再在房间四处搜寻,发现了一副字画,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化民为俗”四个大字。他再看落款,眉毛一抖。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啊,陆大人,您看!”
“糟了!”
那人听有急促的脚步声往房间走来,赶忙卷起字画,躲到门边。陆载推门而进,看见华元祺睡在文案上,不由得大惊,赶忙上前探鼻息,发现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那人趁机破窗逃出。陆载回头大喝“什么人”,忙急匆匆地跃出房间。西乞蝉欲追,陆载却早已跟着那人跃上屋顶,留下一句话,“蝉姑娘,保护好王爷!”
话说在陆载认识的凡人之中,王轩云与西乞蝉的轻功可谓一绝,然而此人更是厉害,不但速度之快,且又轻又静,真真达到“休迅飞凫,飘忽若神”的境界。陆载竟然追不上,只得使出禹步,虚空急走。
那人发现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在一处屋顶停了下来,等着陆载。
陆载瞬即飘至,落地即建起一道笼罩彼此的结界。
“没想到陆大人竟然也会上古巫术禹步,这又是一则情报。”
“你是谁?为何闯入我们府邸,并对沙公子下手?”
“沙公子?哼。”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显出炯炯目光。他再揭下自己的蒙面布,露出一张粗糙多皱,坚毅如铁的脸孔。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衡家谍人众众首聂阗。”聂阗说话铿锵有力,“我们已经查明,陆大人口中所谓的沙公子,便是从西域逃亡回国的,当今皇上的兄长,华元祺!”
“不错,我们是从西域来的。但沙公子不是华元祺。那王爷早在西域死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听说那尸骨都已经运到昊京大葬了。”
“哼,拿去。”聂阗向陆载抛来一幅卷轴,陆载一把接住。
他展开一看,正正是华元祺那幅“化民为俗”。
“落款之人,正是先帝。谍人众从不妄言。哪怕是陆大人在甘糜城得罪满常,逃亡西域一事,我们也查得一清二楚。我聂某乃一介武夫,不想与陆大人作口舌之争。今番前来,并无恶意。”
陆载无奈,“聂兄想怎么样?”
“恕聂某直言,陆大人保护不了王爷。”
“何出此言?”
“王爷这几天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陆大人可知道?”
“王爷······王爷不是一直都在宅子里吗?”
“七夕那晚,王爷去了祸水轩,与公羊家公子公羊师道,商家公子商牧之,易家公子易斐斐一起喝酒。王爷离开后,易斐斐便出了事。若是王爷晚一步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这······”
“次日,公羊家公羊师道来贵府拜访王爷,两人相谈甚欢;一天后,王爷回访公羊家,并结识了郡令公羊阳明及前昊京太学府律学博士公羊德孺。从公羊阳明的表情来看,他对这位沙公子很是好奇。这些,陆大人可否知晓?”
陆大人捋了捋眉毛。
“幸好是结识公羊家人,若是结识一些为非作歹之人,那王爷这一身贵介,恐怕会惨遭毒手。也幸好西蜀都护府正忙着无心封王一事,无心和满常无暇顾及城中变动,否则,像两位面相这么不凡,又是在满常面前露个相的人,随时都会被满常的人盯上。总而言之,王爷岌岌可危,陆大人责无旁贷。”
陆载听得脊背发凉。这几天的确专注于易斐斐一事,而疏忽了华元祺的安危。
“陆大人和王爷,看来都是第一次来蜀山,不知此城之凶险。陆大人身有巫力尚能自保,但王爷则会随时身处险境。”
陆载长呼一口气,抱拳道,“有劳提点了,陆某会让人不离王爷左右以保护王爷,告辞了。”
“陆大人,请留步。”聂阗道,“陆大人说的那人,莫非是西乞蝉?”
陆载又捋了捋眉毛,苦苦一笑。
也对,他们都查得那么清楚了,又怎会不知道西乞蝉。
“也请恕聂某直言,保护王爷,非一人能做到。若要想王爷安然无虞,必须有人全天窥守着王爷,并且随时有人策应支援。依聂某看来,何止是只有西乞蝉一人,就算是陆大人与她一起,两人也未必能做到。”
陆载淡淡一笑,“还请聂兄明言,谍人众所为何事?”
“请将王爷交出来吧。我们谍人众可以保王爷之万全。”
“这不可能。”陆载决然摇摇头,“我不会交王爷给任何人。我怎么知道你们衡家是不是居心叵测?”
“如果我们想对王爷下手,王爷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衡家主张天下均势,并不是像靖楚党那般逆党想推翻朝廷。我们不会利用王爷做任何事。正如陆大人所说,华元祺已死,现在这位是沙夏公子。而且,聂某刚才说的‘交出王爷’,并不是要将王爷带到另一处地方。王爷照常在棋盘街起居生活,陆大人也可以让西乞蝉保护王爷。当然,王爷也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所以你们说‘交出王爷’,意思是让我将王爷交由你们保护。”
“不错,正是此意。”
“但若遇到大灾祸大变动之时,你们会将王爷带走。”
“若王爷有危险,我们自然也会这么做。”
“如果那时候,王爷不愿意呢?”
“危急关头,断事而行。”
“唉。”陆载捋了捋眉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可能真的无法很好地保护华元祺。他生怕自己辜负了徐如鲣的重托。
易难说蜀山大祸将至,此祸关乎于白华与满常,到那时候恐怕自己分身乏术,终将一事无成。
但这贸贸然来一个人,说自己是谍人众,能保护王爷,陆载自然也不能轻信。
聂阗看出陆载的担忧和犹豫,便抱拳道,“陆兄可考虑一下,聂某先行告退了。陆兄决定好了,可以去乌香市找吴首领。陆兄可以不相信聂某的身份,但仓廪众的商行一直都在乌香市,吴首领难道不值得陆兄信任吗?告辞了。”
说罢,聂阗转身欲走。忽又停下,说多了几句
“陆兄应该不知道,王爷有考取功名之意吧?无论是报名还是捐纳,都需要籍贯户本。若沙公子需要,亦可找吴首领。”
陆载一怔,没想到聂阗连这些都知道。
他独身于秋凉中,夜幕沉沉,欲辨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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