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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一指晦涩气机牵引,四柄得自于守拙剑庐的天品长剑,悠然自身穿团龙蟒袍的少年身前径自飞向苏慕仙所在处,可惜两位十二品剑修交手时逸散出来的真气支流余波,已然在方圆一丈内形成泾渭分明却彼此交缠的一层屏障,以陈无双的区区四境七品的修为,根本无法以这种震慑人心的法子操控长剑到苏慕仙触手可及的位置。
青光闪烁的四柄长剑顶着巨大阻力想要往前挺进,却被二人生生不息的真气大浪拍岸般阻得剑身弯曲拱起,陈无双登时明白了自己与十二品剑修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这还只是面对苏慕仙与阎罗君交手时未曾刻意针对于他的气机余波,真正出手试过才知道,混为一谈的余波之中明显是让人觉得虚无缥缈的阎罗君气息占了七成还多,换句话说,苏慕仙在出剑过程中散出来的真气极少,即便没用所向披靡的剑十七,一招一式间对真气力道的掌控堪称精妙至毫巅。
城墙上境界不够的散修都看不出陈无双这一手笑称为“戏法”的本事有何稀奇处,甚至立春跟大寒也都只是觉得从未见过有人肯修习这种分心控制多柄长剑的能耐,以为无非是新任楼主大人年纪尚轻玩心甚重,为了在人前出风头才特地练成这般食之无味的花哨手段,而陈伯庸的神情却凝重到无以复加。
几位站在墙垛上的驻仙山剑修却都在短暂失神之后,同时做出身子后仰偏头看向陈无双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极了被阻力顶弯了剑身的那四柄长剑,卢翰堂艰难地把目光从立着一根手指的少年身上挪开,茫然盯着一言不发的陈家老公爷,用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的声音颤抖问道:“这···这是剑山的御剑术?”
越秀剑阁、驻仙山之所以能成为执天下剑修牛耳的显赫门派,其实并不在于门中天资上佳的弟子人数众多,更不在于紫霄神雷诀与一气化三清的御剑诀独步天下,而是在于其数千年聚沙成塔积累起来的渊博底蕴,这也是死在拜相山下的柳孝铭以及赵灵琦、孙清河等人行走江湖的底气,论眼界论见识都远远胜于根基浅薄的小门小户,更不用说身后没有倚仗的散修。
几百年前就有传闻说,耸立于云州天南的那座剑山是个上古时期强大剑修宗门的遗址,只不过江湖上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多了去了,不够资格探究真伪的大多听个乐呵一笑了之,尤其有些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修士觉得,这是越秀剑阁想压过燕州驻仙山夺一个名正言顺正道魁首的伎俩,虚构出来剑山让世人以为越秀剑修的御剑术是从上古时期一脉传承,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还不会做?
仍然站在墙垛上的陈无双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整个身子都像是顶着大风迈步前行一般朝城墙之外倾斜,曲肘竖在身前的右手食指上好似挂着千斤重物,手背与下沉的手腕形成垂直到随时可能断折的角度,大寒下意识往前挪了一小步,手伸在半空中想要隔着一丈距离去扶住自家主子,顾不得观看千载难逢的十二品剑修交手,此时他最担心陈无双会自己撅断手腕。
墨莉紧张到呼吸都下意识放缓,离着少年最近的她看得很清楚,陈无双额头上几息功夫就沁出细密汗珠,甚至头顶上有淡淡白气蒸腾出来,显然这手戏法耍得很吃力。
水泼不进的气机余波里,先是面朝城墙的阎罗君轻咦一声,紧随其后而来的就是苏慕仙的又一声轻咦,倒是远处浑身裹在黑袍里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阎罗殿大学士,瞥了盯着那四柄飞剑皱起眉头来的洪破岳一眼,轻声笑道:“有意思。”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骑虎难下,苏慕仙羚羊挂角的精妙招式猛然加快速度,眨眼间连消带打递出十数剑,手里那柄冰雪凝成的长剑在最后一招时终于承受不住剧烈的真气碰撞,碎成星星点点,而后无数不规则的碎片连成一线,直刺阎罗君。
如此一来,四柄飞剑用尽全力都刺不穿的那层无形屏障阻力立时打着滚的翻倍,眼见再不退就要落个剑断人重伤的下场,陈无双当机立断以肩为轴发力甩臂,食指在身前划了个带着呼呼破空声的半圆,那四柄拉弓如满月的长剑,登即借剑身弹直的力道掉转飞向城墙。
少年丹田内的真气耗去九成有余,失去阻力的支撑险些跌下城墙,出风头出到丢人的份上可就委实不太好看了,好在一颗芳心从来都悬在他身上的墨莉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那袭蟒袍衣袖将他倾斜的身子拽了回来,怕被挣脱神识控制的那四柄长剑上传来的力道反噬受伤,陈无双只好散去手诀指引,任由那四柄天品长剑疾射而回。
见飞剑速度犹胜去势,卢翰堂心中一凛,好家伙,年轻镇国公极有可能学自于剑山的御剑手段绝对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神情只微一恍惚,就见那四柄飞剑不分先后一字排开插在墙垛以下的位置,只余剑柄。
心知肚明是苏慕仙暗中激射出一道真气,压低了四柄飞剑的角度,才不至于闹出伤及自己的洋相,松了一口气的陈无双明明看不见,还是低了一下头,嘀咕道:“是个一字。”
阎罗君退出数丈,才挥剑斩断那条连成一线的冰雪长剑碎片,气定神闲往城墙上遥遥看去,声音还是那般沉闷地笑道:“学了个皮毛,还差得远。”
苏慕仙头也不回朝后一伸手,四柄剑中最左侧一柄倒飞进他手中,横在眼前端详片刻,应该是懒得对陈无双想要借给他的这柄剑做出任何评价,只念出了刻在剑锷上的两个字:“蚍蜉?”
墙垛上又多了一个人,是穿了一身素净道袍、头上簪着一枚小巧桃木剑的孙澄音,探身打量还插在城墙上的其余三柄剑,抬头朝陈无双莫名其妙笑了一声,抖手抛给他一个酒囊,少年接过来狠狠灌了一口,等辛辣酒液将真气几乎耗尽的脱力感压住,才满脸鄙夷道:“你这人无趣,拿出来的酒也寡淡无味,该又是拿用水施法变出来的东西蒙骗公子爷?”
年轻道士对驻仙山卢翰堂等人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澄澈眼神从相貌清雅的墨莉脸上一掠而过,毫不掩饰浓浓欣赏之情,转而看向苏慕仙的身影,背起双手道:“苏昆仑胜了那阎罗君,不代表无双公子就赢了第一局。”
陈无双嘿声一笑,仰头痛饮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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