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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明妍公主言之凿凿地断定,阎罗君绝对不会死在苏慕仙手里,至于原因,她不肯再透漏半个字,不知道是觉得天机不可泄露,还是她本身也不明所以。
常半仙倚着车厢叹了口气,“景祯皇帝身边,还是有个真正忠心耿耿的人啊。”
陈无双默然点头,知道他说的那人就是平公公,想来是景祯皇帝驾崩之前对老太监有过托付,命他看顾好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老太监辞去内廷首领一职在外人看来是知情识趣,为元玺皇帝身边近臣宦官吴廷声让路,其实他只是想一心一意完成李燕南的嘱托,甚至不惜自身境界衰退,也要让明妍公主拥有四境修为。
四境七品,至少以后即便京都城闹得天翻地覆,李明妍流落江湖也还有自保之力。
像这种以自身精纯真气为他人灌顶的事情,尽管有太医令楚鹤卿在旁相助,平公公所付出的代价也绝非仅仅是境界跌落九品这么简单,能暂时保住五境修为,是因为老太监多年来沉淀积蓄的底子太过扎实,但损伤的元气不可能再通过苦修弥补回来,换而言之,林秋堂推测至多半年,平公公的修为就会跌落至八品,而后是一泻千里的七品。
不会跌出四境,因为到那个时候,老太监的生机也就到了尽处,唯有一死。
常半仙捋了把稍显杂乱的花白胡须,没好气道:“老夫带着许家这小子跟你去北境,不是活腻味了想着死一死试试,而是昨夜趁着月朗星稀起了一卦,卦象上说老夫身在雍州活下去的几率要比在云州大一些。你师父那老货跟谁学的说话说一半,好不容易传来一封密信,就他娘稀罕笔墨不能多写几个字?”
昨夜子时前,陈家三爷收到一只从南疆万里飞来的信鸽,腿上扎了一个轻巧竹筒,里面纸条上的字迹是出自陈仲平之手,这一点毋庸置疑,上面只有寥寥二十余字,大意是说南疆凶兽早就开始试探性想要越过剑山山脉,好在还未出现实力太过强横者,各方修士虽有损伤,暂时还能撑得住,不过情况很是诡异。
至于是怎么个诡异法,陈仲平写到这里就没了下文。
陈叔愚挑着油灯翻来覆去把那张纸条看了几十遍,没有从行文中找出任何隐晦暗示,只好先后写了两封信送出去,一封是回给陈仲平询问具体情况,另一封是交代身在云州的玉龙卫副统领钱兴去剑山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见多识广的司天监第一高手觉得诡异。
陈无双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所谓“诡异”两个字是指什么,突然想到剑山结穗人严安,那小子或许能知道一二,只是天南地北相隔何止万里,只能暂且不做理会,先琢磨清楚去了雍州从何处入手,虽然道家有撒豆成兵的玄妙手段,但就算顺利找到孙澄音那一直觊觎墨莉美色的家伙,仅凭他跟西河派掌教徐守一,再加上阴山一脉的传人,也成不了太大气候。
陈叔愚已经传令那三千白马轻骑自行去雍州与楼主大人汇合,省得司天监最后可以一用的力量搅和进凉州难以收拾的烂摊子里,如今凉州的局面比谢逸尘活着的时候更让人头疼,郭奉平、柳同昌、杨长生还有出宫之后鸿飞杳杳的李敬威,这么多人伸手兴风作浪,不乱才是他娘的怪事。
在得知这一次连贾康年也跟着陈无双北上之后,陈季淳出了个主意,让陈无双想方设法跟杨长生取得联络,或许可以将那位靖远将军之前带回雍州境内的一万拨云营收为麾下,如此一来,有白马轻骑三千精锐,还有满编的死战不退拨云营悍卒,指挥得当的话,未必不能跟漠北那些杂碎有一战之力。
再者,陈叔愚一大早就以司天监观星楼主陈无双的名义写了第三封信,传给燕州十一品凌虚境剑修白行朴,希望他能以驻仙山掌门身份登高一呼,号召江湖修士看在天下苍生份上,去雍州北境助陈无双一臂之力。
先前陈伯庸坐镇北境城墙时,驻仙山以八品剑修卢翰堂为首的数十位弟子就曾跟玉龙卫并肩浴血奋战过,而且洞庭湖上陈无双与黑铁山崖顾知恒等人一战的时候,白行朴也曾亲自现身相助过,虽然当时这位实打实的高人没有显露身份,但毕竟许佑乾还能算是他半个徒弟,有着几分香火情。
去年陈无双先后几次跟驻仙山弟子发生误会不假,可平心而论,陈无双对驻仙山的好感要比越秀剑阁更多一些,在他看来,能称得上是天下修士门派巨擎的驻仙山,门下弟子个个都是嫉恶如仇之辈,或许有人脑子可能不太灵光,比如那个曾一剑刺伤陈无双的赵灵琦,但终究瑕不掩瑜。
其实追根究底说到点上,一切的根源还是因黑铁山崖而起。
驻仙山的人之所以一直追着彩衣姑娘不放,就是因为当年花千川中了天一净水之毒,心智错乱中失手屠戮七位驻仙山年轻一代杰出弟子,而后又有长老程云逸率数十名剑修惨死在百花山庄门外,随着这一桩悬案逐渐揭开真相,一笔旧账不能再算在花千川头上,驻仙山憋了十年之久的火气,就只好找机会全部宣泄在该死的黑铁山崖,当然,理由一定要冠冕堂皇且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正邪势不两立,孤舟岛弟子沈辞云竟然跟黑铁山崖妖女彩衣互生情愫,何等令人痛心疾首?
不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驻仙山总归是确实嫉恶如仇的,绝不会坐视漠北妖族为祸人间,既然司天监新任观星楼主肯继承陈伯庸的遗志,想来白行朴是乐见其成的,在大义面前,痴男怨女的小小误会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陈无双摇摇头,似乎是想把所有杂七杂八的念头都甩到车窗外面,突然冷笑道:“常老王八蛋,少在这跟我扯东扯西,以为公子爷看不透你的心思?你带着许家这有钱的小子,是早就打好了算盘,一旦公子爷时运不济死在北境,这一身气运不能便宜了旁人,你就另扶···”
邋遢老头下意识一缩脖子,而后立刻高声骂道:“放你师父的臭狗屁!老夫是什么人,堂堂十一品卦师,怎么会有这般为人不齿的龌龊想法?少拿你那缺斤少两的小人之心,度老夫能纳百川的君子之腹!”
陈无双蔑然嘁了一声,淡然道:“有理不在声高,公子爷又没踩着你的尾巴,你他娘急什么?”
常半仙气呼呼道:“你他娘才有尾巴!王八蛋,老夫一腔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骂人?”
不用陈无双再骂回去,门帘外的大寒嘿嘿冷笑两声,一截剑身递进车厢,“少夫人除外,我再听见谁敢骂楼主大人半句,就一剑攮死他!”
邋遢老头立刻噤若寒蝉,大寒这小子六亲不认,说攮真敢攮。
朝阳换夕阳,多歧路,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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