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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场万年大梦,金灿灿的云海,残破的旧遗址只剩下白玉栏砌,有女子趴栏远眺,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是整座战火纷飞的人间。
睫毛轻颤,王姒之缓缓睁开眼,坐起身子,像只懵懂幼小的麋鹿,尚未清醒过来,就被一人狠狠扑住,下意识想要反抗,直至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瑰流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眶泛红的厉害,声音有些颤抖,“你终于醒了。”
王姒之这才看发现他满眼血丝,气色极差,浓重的黑眼圈到了骇人的地步。她有些慌了,声音带着微微震怒,“你不要命了?为什么不睡觉?”
瑰流不说话,只是紧紧黏住她。
从俊郎公子变成这幅神色枯槁模样,天知道他守了几天几夜。怒意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王姒之就后悔了,比起生气,她更多的是心疼,真的好心疼好心疼。
“你守我几天了?”
瑰流还是不说话。
面对这个黏人的无赖,王姒之眯起眼,青葱玉指用力掐住他的耳垂,质问道“守我几天了?回答我!”
“七天。”瑰流委屈道。
她松开手,紧紧皱着鼻子,红唇紧咬,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雪球儿忽然跳上床榻,发出软糯的喵喵声,来回蹭着主人的手,喉咙里发出粘黏的呼噜声。
瑰流声音很小很委屈,“它也很想你。”
许久之后,瑰流将她松开,歪着脑袋看向她,好像又恢复了以前那副笑眯眯的玩世不恭的样子,猝不及防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王姒之没有躲,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去擦最嫌弃的口水,轻轻踹了他一下,小声道“还有心思胡闹,快点睡觉。”
瑰流有些无赖,“不睡,你陪我去看日出。”
王姒之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挪了挪身,将床铺一半分给他,柔声道“别闹了,快睡了。”
瑰流盘腿坐着,依然纹丝不动,重复那几个字,“不睡,你陪我去看日出。”
王姒之愕然,抬头看他,“你认真的?”
瑰流重复道“不睡,你陪我去看日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劝说自己不要生气,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嵌入了手心,耐着性子,眯眼微笑道“过来睡觉好不好?”
瑰流开始碎碎念“日出,日出,我要看日出。”
王姒之终于忍无可忍,浑身气质骤然一变。始终在她身边撒娇的雪球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就跳下床榻,跑出好远。
瑰流有些愕然,呆呆看向她。
忽然,草庐外响起一道声音,“太子殿下。”
瑰流连忙下地,将门打开,当即走进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人,眼含笑意,眉目间充满慈溪。看见女子已经醒来,他满意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低头轻念一声佛号。
瑰流转头喊去,“姒之,这位是梵柯山老住持,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王姒之连忙下了地,微微敛身,刚要朝这个救命恩人施万福谢恩,老住持忽然慌张起来,连忙道“不必不必,施主千万别客气。”
瑰流当即说道“您不惜动用金莲和气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在此受晚辈一拜!”
王姒之微笑不语,双手叠交在腹部,作势也要施福。
下一秒,瑰流还没有作揖拜成,老住持竟是消失不见了,等他再次出现,已经远遁到距离草庐百丈之高的山巅。他颓然坐在天池旁,喘着粗气,不是累的,而是心有余悸怕的,这要是要让她对自己谢恩,这一身长生修为还要不要了?搞不好都得挨天谴!
草庐里,瑰流愣了愣,转头问道“老住持人呢?”
王姒之微笑摇头,“不知道呀。”
瑰流皱了皱眉,不像是错觉,自从王姒之醒来之后,就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王姒之忽然眯起眼,毫不避讳一身冰冷气质,歪头看向他,“你到底睡不睡觉?”
瑰流愣住了,这和印象中的王姒之根本不是一个样子。一步掠到她面前,用力掐住她的下颚,他眯眼质问道“你不是王姒之,你到底是谁?”
王姒之笑而不语,舔了舔鲜艳红唇,拍掉他的手之后,缓缓凑近,最后一双小银牙嵌入他的脖子里。
一阵疼痛传来,恍惚间瑰流以为她在吸食自己的血。但是等回过神来,痛感也消失了,眼前站着的王姒之抿了抿唇,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那般温柔。
好几天没睡觉,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瑰流纳闷不语,伸出手摸了摸被王姒之咬的地方,不疼不痒,一点感觉没有,也没有流出血。
王姒之红唇撇撇,“你到底睡不睡?”
瑰流想了想,“睡也行,你陪我睡。”
“好。”王姒之毫不犹豫,很快就红了脸,小声碎碎念道“哪次不是我陪你睡”
瑰流也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太草率了,当即神色倨傲,“我反悔了,我就是要去看日出!”
王姒之不说话了,转身坐在床榻边。一下子安静了,气氛好像也一下子坠入冰窟。
瑰流知道她这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再摆任何架子,连忙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问了句“生气了?”,结果压根就不被理会,坐在她身边,她就往远处挪,根本不给他贴近的机会。
这个男人也不再言语,站起身后翻出一件胸口破损的软甲,拿出一盒蛟龙金须,佝偻着身子坐在桌旁,借着微弱的烛火开始穿针引线,他的疲惫倦容,他的一丝不苟,她都能看得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就那么缝补软甲,一动不动,偶尔吃力揉揉眼睛,就好像看不清东西的年迈的老妇。
望着那道佝偻身子的白发背影,她怔怔出神,好像很相似的场景,有个上了年纪的家伙,抛下整座人间的荣华富贵,只为给那个白发苍苍却不显老的女子缝制一双绣花鞋。
唯一不同的,那夜雨疏风骤,打坏了好多院内的芭蕉。女子穿上那双绣花鞋,在他眼前轻盈转了几圈,可他手上掐着线头,昏沉沉睡了,再也没有醒来。
他不记得,
可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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