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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幸说:“是的,自杀。”
“死之前,她抱了我一下,我很少见到她笑,我以为她那天很开心。后来她站在窗前,风将她的衣服吹起,鼓胀的像是仙女——她大概是真的开心的,那是她笑的最漂亮的一次。”
然后,八岁的小孩子,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从高处跌落,绽开一朵血花,但她是笑着的。
周怀幸目睹了程,他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了一个空的躯壳在,所以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甚至连一步都动弹不得。
“她死之后,我发现了一本她的日记。从那日记里,我看到了她的恨。”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鹿一白不知道,他是在心里想过多少次这件事,才从一开始的锥心之痛,到后来的自我麻木。
与疼痛和平共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疼痛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她对我大概是有爱的,可是那点爱,不足以抵消她对这个世界和周遭的恨,他们逼死了他,我也是其中一员。”
这个话题,在他的心里埋藏了多年,他以为此生都不会提起及。
可今夜鹿一白的话,却打开了那个匣子,将里面的隐秘给放了出来。
有些话,开了头,再往下就顺畅多了。
比如周怀幸这些年的自我怀疑。
“我从小就觉得,我是不被欢迎的,为什么我会来到世上呢?明明无人在意我。”
他记忆中关于母亲最多的,就是她的歇斯底里。
而关于父亲……
那个男人,他在意的人里面,从不包括自己。
三十三岁的周怀幸明白,可八岁的周怀幸不懂。
就如同今夜鹿一白问他:“她为什么要生下我?”
当年的周怀幸,也无数次的想问。
鹿一白听他云淡风轻的讲述,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可她已经先疼的不能呼吸。
她无法想象,这些年的周怀幸,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同床共枕七年,曾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可他从未告诉过她这些,只是默默承认。
那些痛苦与挣扎,那些自我厌弃与愤恨,都被他砸碎了吞了进去。
她突然想抱一抱周怀幸。
可离得太远,她做不到。
鹿一白只能轻声说:“有人在意你的。”
比如她。
这句话,鹿一白没有说出口,但周怀幸却懂了。
他的眼中终于多了点笑意,可笑意转瞬即逝。
“我知道。”
他声音低哑,听鹿一白小心翼翼的问:“她为什么自杀?”
“抑郁症。”
周怀幸说到这儿,又摇头:“这个病只是结果,但起因并非如此。”
丈夫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她甚至连脱身都做不到。
因为她从柳家的摆件,变成周家的摆件。
“为什么,不让他们离婚呢?”
鹿一白轻声问。
事实上,她想问的问题,周怀幸也曾经困扰了很久,并且问过他们。
“后来我再大一些的时候,曾经质问过两家的长辈——她那么痛苦,为什么不让她离婚解脱呢?他们说是因为我——总要为小孩子考虑吧。”
那些大人们苦口婆心的跟他解释。
——孩子都有了,难道让小孩子缺爹少娘?
——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时间长了就好了,忍一忍吧。
——一点小事就要离婚,两家的面子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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