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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监牢之内,青绮明眸放光,十根柔若无骨似的手指紧紧抓在铁栅之间,探直了身子极力向外张望。
她本以为早前主仆二人匆匆一别,从此便是阴阳两隔。孰料紧随头顶上方道道牢门遭人打开,楚夕若竟如奇迹般去而复返,如今便全手全脚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如今各派中不乏有人欲对小姐不利,在下思来想去,便也只有这里姑且能算最为安全。”
何之遥静静伫在一旁,待目送楚夕若迈进牢笼,才沉声续道:“事出无奈,只好请小姐于此再多委屈数日。”
“小姐身边有我照顾,也用不着你来惺惺作态!”
青绮嘴角一撇,耿耿于怀之下,说起话来自然全没好气。楚夕若秀眉微蹙,只说不可对何师兄无礼,又将今日种种向她大致讲明。青绮年纪虽轻,但绝非胡搅蛮缠之人,如今既知个中原委曲直,一时间反倒在心中觉好生过意不去。
她两片面颊泛红,向主人偷偷描过一眼,而后怯生生朝前挪蹭半步,就此向何之遥行个敛衽。
“何师兄,先前是青绮不小心误会了你,如今……便给师兄陪个不是啦!”
对此,何之遥倒也从未放在心上。反倒是犹豫再三,终于问出自己心中所隐忧之事。
“小姐曾说,当前各派之中无不藏有自慕贤馆委派而来的奸细叛徒……在下冒昧,不知此事是否千真万确?”
“莫非……竟连我楚家也同样未能幸免?”
“夕若此番回来,便是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又何必再向师兄有所隐瞒?”
楚夕若急从中来,可等这话脱口而出,又不禁自觉失态。遂与何之遥对面而站,半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俄顷,终归是何之遥先行开口,又向少女拱手行过一礼,“如今三爷既已下令,定要亲自查察此事,稍后必会再请小姐前去问话。您不妨先在此养精蓄锐,何之遥……暂且告退。”
眼见他话一说完,调头便走,楚夕若心中端的五味杂陈。不过青绮却着实难掩激动,急忙忙奔向主人跟前,伸手将她轻轻抱住。
楚夕若心乱如麻,勉强挤出一丝惨淡苦笑,道:“好青绮,你……你先放开了我。”
而青绮却不肯撒手,一时破涕为笑,分明喜不自胜。
“小姐小姐!这下便全都好啦!只要等三老爷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您身上的不白之冤就一定能洗刷干净!”
“再之后……是了!再之后便是和新姑爷双宿双飞,从此教他们旁人全都羡煞了去!”
“你……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呐?”
楚夕若玉容含绯,一颗芳心砰砰悸动。抬起手来作势欲打,反被青绮闪身避过。两条倩影旖旎晃动,虽是在这重重监牢之内,隐约却也找回几分昔日无忧无虑光景。
“咦?小姐?您这又是怎么了?”
二人如这般搡闹片刻,楚夕若两靥忽的变了颜色。青绮不明所以,忙上前来轻声询问,可任凭她如何磨破嘴皮,主人却始终缄口不语,唯有两行黛眉轻颤,眸中粼粼闪烁微光。
“爹爹,但愿您老人家安然无恙,否则……便教女儿死亦难赎。”
“你们先都出去,我有话要和家主独谈。”
烛火跃然,如织如就。楚人清一声吩咐,左右一众侍从人等纷纷行礼而退。
俄顷,屋中只剩兄弟二人,眼望二哥形容憔悴,浑已失了平日里一副纵横捭阖,兼济天下的英雄气概,楚人清心中亦暗自慨叹良多。
看出兄弟似乎欲言又止,楚人澈遂抖动嘴角,忿忿吐出一声冷哼。
“咱们兄弟之间何须这般遮遮掩掩?不论有什么话的,你都大可直说无妨。”
楚人清犹豫半晌,终于喃喃开口问道:“刚刚你命人封住了二嫂一身内力,此事……是否未免有些太过?”
不过此话却只招来兄长一阵蔑笑,怫然恨恨道:“是否有些太过?哼!今日她当着各派众人的面与我大打出手,致使楚家上下颜面丢尽!若不是念及夫妻间几十年来结发情义,我原该教她当场吐气散功,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他愈说愈觉激动,一道胸膛随呼吸上下起伏,最后竟猛地数声咳嗽。看来先前被少卿所拍中一掌,那也着实酿祸匪轻。
楚人清脸上变色,忙欲起身过来察看。怎奈他自己也同样病体深重,再加今日殚精竭虑,经久未得歇息。甫一动作便觉眼前发晃,脚下轻飘飘如踏棉絮一般。
“老三。”
楚人澈看在眼里,毕竟手足情深。一边示意其赶紧坐下,一边慨然叹息道:“你身子实难禁得起如此折腾,还是尽早回去歇息。等明日我伤势见好,自会亲自前去给各派一个交代。”
“二哥!难道……难道你便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夕若,非要把她给置于死地才算罢休?”
楚人清闻言大急,半条身子猛然前探,却又不得不伸手扶在一旁桌上。
“他本是我的女儿,倘有可能,我自然是想教她一生顺遂,万事皆无忧愁。”
楚人澈沉默片刻,须臾只是将目光冷冷投向别处,“可楚家百年基业,断不能于今日毁在了我的手上。若有谁胆敢对楚家稍存不利,那么不论她究竟乃是何人,我也绝不会有半分手下容情。”
屋中寂寥须臾,楚人清忽将面色一沉,摊开一只手掌遥向兄长,说出一句颇为微妙话来。
“二哥,请你将咱们楚家临江指的秘籍心法拿来,做兄弟的想在心中切实得个究竟。”
楚人澈微微一怔,似是暗中有些发怒。不过面对眼前手足兄弟,终究还是并未大发雷霆,索性自行闭了双眼,佯装充耳不闻。
而另一边厢,楚人清见他如此态度,脑内对侄女清白更加笃定无疑。当下又继续苦口婆心,只盼兄长能回心转意。
“既然夕若所说皆为实情,咱们何不能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各派。彼时众人集思广益另谋良策,又有什么天大的难事,是无论如何也万万过不去的?”
“够了!”
未曾想如此一席话语,却端的正触楚人澈心中逆鳞。他面膛铁青,霎时勃然大怒,目中咄咄凶光喷薄,饶是楚人清遥遥见了,竟也不由得脸色剧变,暗觉脊背发凉。
“集思广益,另谋良策?”
楚人澈气极反笑,将这八字蔑然重复一遍,又咬牙切齿道:“我问你!你可知放眼当今江湖,为何各派人等虽大多心怀鬼胎,但却还依旧肯唯我楚家马首是瞻?”
他怒形于色,两道寒眉如剑立戟竖。见三弟久久为之哑然,这才发出一记嗤笑,将个中原委合盘托出。
“他们之所以将我楚家视作天下正道领袖,那便是因从前无论发生何事,我楚家皆可做到坚如磐石,上下铁板一块。再与其余各派平素但为区区一点小事,则立时便会焦头烂额,为之方寸大乱相较,大有一副从中凌驾半筹的超然之态。”
“可今日一旦我在人前言道,说其实楚家亦同样已遭人暗中渗透,就连临江指的心法秘籍也早便不知所踪。他们见楚家无力解决此事,自然会同咱们离心离德,从此渐行渐远。而我身为楚家家主,那便须得先以本门上下兴衰为计!倘若专为一己私情,而将事情酿至如此地步,那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今在天之灵?”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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