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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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同庆。</p>

经过院中那棵繁茂梧桐时, 清禾忽觉得这四个字有些……怪异。</p>

她望着那郁郁葱葱的树冠，忽然道：“那些人，明天也会开始庆祝么？”</p>

清禾说的, 自然是木枝遗书上记录的姓名。</p>

枫无眠只来得及杀死三人，她记得还有二十四人活得好好的。</p>

她说道：“按照栖凰国那些人说法，这次女儿节是慈周心庵神女主办的。”</p>

女儿节由神灵设立, 而栖凰国最得“天眷”者，是慈周心庵。</p>

“据说，只有木枝对这样面向凡人的节日又兴趣。”</p>

木枝死在自己筹办的大典前夜，伤害她的人却能享受她的成果, 对她的死指指点点, 评头论足？</p>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p>

清禾语气坚定道：“如雪羽这样的败类，别处还不知藏着多少。”</p>

她方才盛怒之下, 雪羽已死于雷罚。</p>

雪羽并不在木枝的遗书上。说明木枝到死, 都不知道雪羽一手推动了她的不幸。</p>

祓神无声听她说着, 不辨喜怒。</p>

他的神色总是如此平静恬淡，像是空谷幽山中萦绕的薄薄山雾。</p>

被神灵如此平和地注视着，清禾感受到自己的愤怒, 得到了一股无声的抚慰。</p>

少女回过神, 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目光。</p>

“我又冒失了……”</p>

神灵平和道：“无妨, 按照你想的去做。”</p>

年轻、生机勃勃、坚韧。</p>

这样的特质很好。</p>

话音落下, 无需开口, 清禾感到栖凰灵脉已尽数与她相连, 心意变幻间，能够随意掌控此方地形风水。</p>

距离女儿节还有小半个时辰。</p>

她需要尽快将渣滓臭虫处理干净, 而不会影响即将来临的女儿节氛围。</p>

那么……</p>

就送栖凰梧京, 一场红雨吧。</p>

*</p>

清禾撑着油纸伞, 安静地站在血腥气犹存的院落里。</p>

雨水花瓣淅淅沥沥地落在她的伞面，顺着伞尖滴落，传来扑簌簌的声音。</p>

“梧京何处不飞花。”她轻声道，“女儿节前夕，最好不要喊打喊杀，平白破坏了气氛。”</p>

神灵没有撑伞，自然，他本也不会被雨水或者花瓣近身。</p>

清禾颇为畅快地望着这片与，灵念自雨中捕捉来为恶之人的惨叫。</p>

这是一场血色之雨。</p>

红雨会溶解一切灵力防护，迅速侵蚀他们的肌骨，直至化作脓水。</p>

浪漫旖旎的花瓣雨，于某些人来说，亦是红粉骷髅，穿肠毒药。</p>

红雨笼罩梧京，他们无处可逃。</p>

雨停之时，木枝的遗愿便会彻底完成。</p>

她留下的将是满城飞红，余香如故，美丽无暇。</p>

清禾挥手招来一片翻飞花雨。</p>

“去。”她指尖轻点那棵枫无眠坟前所生梧桐。</p>

芍药花自然飞往树下，翩落如雨。</p>

她与神灵，皆无言注视着。</p>

直至最后一片花瓣落下。</p>

……</p>

梧京街头。</p>

梧京有诸多能人异士驻守，因此并无宵禁惯例。不少走夫贩卒此时已准备将自己的摊位展开，早早开始女儿节的生计。</p>

只是有人刚放下铺盖，忽觉面上微湿。</p>

“不会吧？”他不妙怪道，“下雨了？”</p>

“钦天监没说今晚下雨啊？不是说月明星稀，宜夜游么？”</p>

“等等，这雨……这雨怎么是红色的？”</p>

殷红雨水自天上瓢泼而降，落在花枝、地面，溅起滴滴血泪。</p>

“怎会……天降红雨？”</p>

“不对，快看！”有人手快，抓住空中随雨而落之物，“这是……芍药花？”</p>

片片芍药花瓣，随雨水而落。</p>

不，并非雨为红色，而是这不知从何而来，漫天飞舞的红色芍药，将雨染上了颜色。</p>

“梧京，何时有这般多芍药？”</p>

“或许是木枝神女仙法所为呢。”</p>

“我二娘家那小女娃每日给慈周心庵送菜，有幸远远见过庵里的仙女们，据说个个都画一样的美。”</p>

“木枝神女心慈人美，这女儿节由她主办，当真是给对人了。”</p>

修真界偌大，无奇不有，梧京百姓姑且也算见多识广。</p>

所以虽然梧京红雨令人惊愕，可眼见雨水落在人身上也没有造成伤害，百姓便也不再操心，甚至兴致勃勃地欣赏起来。</p>

不忙的人自在廊下避雨闲聊，忙的人便顶着雨去做自己的事情。</p>

细雨绵绵，花瓣轻柔。</p>

“这是女儿雨么？”有人凑趣地说道。</p>

花瓣与红雨浸透了梧京，被翠绿树荫遮掩的万年古城，仿佛早早苏醒，为自己妆面点缀一抹殷红。</p>

此时因为这浪漫旖旎的罕见红雨，不少人都大着胆走出家门，观望欣赏。</p>

“女儿雨？”</p>

在他摊位前，撑着伞垂眸挑选饰物的少女抬起眼来，似乎有几分兴趣。</p>

“是小人我自己编的名字哈哈哈哈。”摊主豪爽笑了笑，“平日闲着没事，喜欢听些花瓣。”</p>

“其实也差不多啦，这场红雨定是神女大人所为。”</p>

“那应该是木枝大人做的吧？真是风雅啊。”</p>

木枝在民间风评极为不错。</p>

其他两位出身名门大族的神女，并不愿做亲近庶民凡俗的事务，因此事情全都落在木枝头上。</p>

清禾一路走来，没有听见不好的声音，这才渐渐舒展了眉眼，彻底放心。</p>

“不过今天节日还能尽数享受么？”她说道，“要不了多久，栖凰各方就会发现，自家死了不少人吧？”</p>

她其实知道，在女儿节前动手，定会牵连不小。</p>

即使是这种最温柔无声的杀意。</p>

可要她忍气吞声，木枝尸骨未寒，就开开心心欢度女儿节？</p>

那可不行。</p>

女儿红，并非女儿血泪染成的红。</p>

而是恶人痛苦鲜血染成的红。</p>

她眸光清凌凌地望向祓神，满含骨子里的正直与倔强。</p>

他娇养出了这朵坚韧烂漫之花。</p>

于是他自然地抬起手，尝试轻轻地抚摸那白皙柔软的花瓣。</p>

轻柔。</p>

她教会他的词语。</p>

“不要。”</p>

清禾按住他的手，不许他继续抚摸花瓣。</p>

祓神略有些坚硬的冰凉指尖，便安静地停驻在她面颊上不动了。</p>

清禾并没有注意到，神灵稍有深沉莫测的细微神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