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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尧立在匆匆而行的人流之中,此处本就是偏远之地,他生得冷俏,又穿得华丽,自然是鹤立鸡群般,格外显眼。
一位乞儿扬起脸,盯着顾景尧仔细看了看,赶忙拍了拍手里的灰,踟蹰半晌,终是走上前去。
顾景尧意识到有人靠近,回眸之时眼神恍若冷刃,直直刺过去。
乞儿被吓了一跳,不敢再靠近,只得停留在几步之外,磕磕绊绊道,“这位贵人……你便是她口中的神仙吧。”
见顾景尧眉头紧蹙,那乞儿颤巍巍从褴褛的衣衫中取出一包东西,仔细看,那竟是一包早已发霉的青团。
顾景尧目光在触及那包熟悉的青团时,瞳孔微微一缩。
乞儿的话回荡在耳边,句句刺耳,恍若惊雷般迎头劈下。
“约莫便是上个冬日,她死了,说是被冤枉偷了东西,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最后在破庙里病死的。”
“临死前,她将这包东西给了我,也不知她是怎么地,先前几次明明饿得前胸贴后背,偏生痴痴地盯着这个青团看,却又不舍得吃,整个人病恹恹的。”
“估计也是糊涂了,总说什么有神仙要来接她,说那神仙身着绯红衣袍,生得面若冠玉,马上她就要去做神仙夫人了。”
“我看她定是被那些云游道士哄骗,非要学什么仙法当神仙,弄得疯疯癫癫的……”
初春的风寒冷彻骨,吸入肺腑之时,一股腥甜涌上喉间。
顾景尧身躯紧绷,身侧的手不住地颤抖,他强忍着心中汹涌的戾气,半晌,只用喑哑的声音道,“她在哪?”
乞儿一怔,对上他猩红的眸光,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的,尸骨在哪?”
“她……她被人丢在乱葬岗,在我几欲饿死的时候,她曾和我分过半个馒头,也算与我有恩。”
“我、我不忍心见她曝尸荒野,便去将她背回来,埋……埋在北边的山上了。”
初春冰雪消融,山上正是春寒料峭草长莺飞之时。
身穿红衣的公子行走于山腰云雾之中,他步步走得缓慢,最后停留在一块小小的石碑之前。
那人方不知她的名字,故而只是寻了一块石碑,放在了她的墓前。
她说她厌恶寒冬,讨厌手上反复发作的冻疮,讨厌被冻僵的四肢,每每到了冬日,最期待的就是春天的来临。
这般怕冷的小姑娘,却死在了寒冷的冬日里。
顾景尧垂眸,挥手之间,山上的桃花瞬时由花苞化作丰腴的花朵盛开,恍若一片粉色的云霞,灿烂夺目。
生时无法偿愿,死后如何长眠。
她终是被葬在了春暖花开里。
他走到那无名的墓碑之前,咬破自己的指尖。
血珠滴滴答答消失于青翠草地里,往日之事桩桩件件浮于脑海之中。
[姑娘还可在簪子刻上自己的名字,寓意美好平安]
[沈小姐刻的这个字倒是随意]
[娇娇,是我的小字]
[你不是裴宁]
[你说得对,我不过是一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罢了]
他半跪在那枚墓碑前,以染血的指尖在墓碑上一笔一划地,缓慢地写出一行字,一边写一边缓声道,“我似乎,从未唤出过你真正的名字。”
山风穿谷,鸟雀轻啼,桃花林舒卷而开,花瓣簌簌而落。
一枚花瓣飘落在墓碑之前,映衬着墓碑上那血红的一行字——
“吾妻裴娇之墓。”
[娇娇,是我的小字]
顾景尧定定看着那血染的墓碑,指尖的血滴落于地的那一瞬,化作磅礴大火。
“世人待你苛刻不公,我便还你清净自由。”
天光焰迅速从山腰席卷而下,所到之处皆灰飞烟灭化为虚有。
山顶是桃红柳绿山清水秀,山下是熊熊烈火尸横遍野。
他位于世外桃源和人间炼狱的交界之处,浓密低垂的眼睫遮掩住所有情绪。
很快地,此方碎片便被天光焰毁去大半,整座空间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面前的墓碑也随着此方世界的分崩离析而颤抖不止,恍若冰天雪地里,那个小姑娘蜷缩着身子,无助地哭泣。
他温柔地拂过那方墓碑,低声呢喃道,“娇娇,我来接你回家。”
·
惨白的纸钱纷纷而落,灵堂的丧钟敲响之时,裴娇瞬时如坠冰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墓碑中和她容貌相似的大荒神女,心底泛起一片惊惧之意。
怎么可能?为何大荒神女会长得与她一模一样?
那些身披白麻的男女老少在哭丧声中僵硬朝她看过来,竟都纷纷露出诡异的笑容。
“神女,神女……”
“神女,您不能走,您要庇护我大荒子民。”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您都将是大荒的神女……”
裴娇意识到不对,转身提起裙摆便要逃走。
可是那四面八方的惨白手臂纷纷抓住她的衣角,白色的纸人狞笑着,一道道白绫将她缠绕住。
在这惨白黯淡的灵堂之中,唯有身穿嫁衣的裴娇是一笔大红的浓墨重彩,那些白绫迅速将她拖入灵堂深处的棺材内。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是你们口中的神女……”
裴娇企图挣脱那些白绫,熟料越挣扎白绫便越发收紧,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入棺材。
纸人抬着棺木,朝着灵堂中的祭坛走去。
古老的篆文漂浮在祭坛之上,祭坛之下燃烧着幽幽鬼火,裴娇瞬时意识到,这正是要献祭的仪式——他们要献祭自己。
她奋力地挣脱身上的白绫,那些纸人步伐缓慢地抬上一个鎏金箱子,揭开之后,箱子里尘封的竟是一截泛着金光的白骨。
裴娇忽的回忆起,神女在献祭自己后,三魂化为神树,右眼化作雪霁花,神骨脱落,坠入地底。
妖魔和正道都在寻找这枚神骨,相传此神骨蕴含无限生机灵力,甚至能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
铜镜也和她说过,神骨很可能便存在于虚无往生镜中。
难道这便是神骨?
由不得裴娇多想,那些纸人便抬着被白绫束缚的她,以锋利的纸刀划开她的背脊,将神骨植入她体内。
裴娇只觉一股暖意自背脊传至心脉,像是枯木逢春一般,整个躯体都得以滋润。
她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这些纸人的目的,便是让她携带着神骨献祭。
她奋力挣脱开白绫,与此同时,头顶的棺盖也随之重重阖上,吞噬最后一丝光亮。
裴娇在漆黑的棺材中不停地拍打棺木,可是沉重无比的棺盖却仍旧紧紧闭合,不留一丝缝隙。
她的五指抓着棺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慢慢地,她挣扎的力道变小,外头人们的哭丧声也越来越远,棺木内稀薄的空气逐渐流失。
裴娇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脑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之感。
她眼前又出现了走马灯,再次浮现了大荒神女的一生,而这一次,经历这一切的都是她自己。
——原来她一直都不是旁观者。
走马灯之中,沉重繁琐的上古仪制华服是披在她的肩头,祭祀台下的万千子民跪拜的是她的裙摆,牺牲自我拯救苍生化作枯木滋养大地的,亦是她的身体。
那道光曾问过她。
“你以一己之力对抗魔神挽救苍生,须得放弃神骨,献祭身体。”
“不仅如此,你若失去了三魂六魄,以残破不堪的躯体进入轮回转世,那么便和那些修魔之人无异,将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今后转生之后的每一世,都将过得无比凄惨,永远不得寿终正寝,永远不得世间善待。”
“要么痛失双亲孤苦无依,要么穷困潦倒红颜薄命,要么被人排挤死于非命,除非修得功德圆满,否则将永远无法摆脱这般宿命,你……想好了么?”
神女立在熊熊大火之前,火光照耀着她宛若琉璃般澄澈透亮的双眸。
“无妨。”她柔声道。“只是,我有最后一个心愿。”
一个生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心愿。
她闭上双目,张开双臂,像是凤凰涅槃般坠入茫茫火海。
“惟愿以后的每一世,我都能做个普通人,为自己而活。”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为何她生来会是流落街头的乞儿,生来无父无母,四处漂流,孤苦无依,死于街头。
为何这一世的裴宁又会生来失去一魄,变得愚蠢恶毒,陷害同门,最终被人排挤,失去人心,死于寒潭。
为何神女三魂化作的天明神树会赐福她,为何神女右眼生长的雪霁花会选择她。
不仅如此,她在走马灯中看见了无数次自己的转世。
有的失了三魂痴痴傻傻,有的失了右眼残疾而终,却毫无例外,皆是早夭凄惨的命格,最多也活不过十六年华。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以残破躯体坠入轮回之人,将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只有再度修得功德圆满,造福苍生,才能改变这般悲惨的宿命。
大荒神女转世竟是她,真真是极其荒谬。
泪水从眼角滑落,裴娇突然觉得,那些压在神女身上的包袱和责任,让她感同身受,变得无比疲惫。
这时她胸口的铜镜散发出炙热的光芒,“不要睡!不要睡裴娇!快点醒来——”
虚无往生镜最为可怕的并不是万千碎片之中才能寻到的生门,更是看见的浩大渺茫的过往从而更易迷失本心。
裴娇双眼黯淡无神,只是用薄弱的意识回应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作为神女的法器,铜镜自然见过裴娇每一世的惨死和不得善终。
沉默半晌,它才道,“虽然你是大荒神女转世,可是现在的你是裴娇,并不是什么神女。”
“你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能被困在这里,你得找到生门……”
“生门?”裴娇惨淡一笑,“这世间,又有谁知道我真正的名字?我始终是个游荡在世上的孤魂野鬼,落得此般结局,也是注定的。”
曾经无论经历了多少不公和坎坷,她都能告诉自己可以挺过去,告诉自己可以苦尽甘来。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告诉她,这是她所必然经历的,不可违抗的宿命。
多可笑。
她触碰棺材的手蓦然滑落,棺木之中死寂的黑暗,使得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和绝望侵蚀着她。
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一时之间知道了这些难以接受的消息,令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棺木内的身着嫁衣的少女缓缓合上眼,任凭她胸口不停闪烁的铜镜如何呼喊,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森森鬼火朝着祭坛上的棺木蔓延而来,滔天的黑烟自地底冲起,金色篆文于祭坛边缘涌动盘旋。
当幽蓝的鬼火猖狂将棺木笼罩,炙热的温度使得棺内犹如蒸笼,祭坛上的献祭法阵欲要启动之时,一道天光自虚无往生镜落下。
十四根锋利的扇骨化为白刃,风驰电掣般将那些纸人通通斩碎,随着纸人们尖厉的惨叫,白色的纸花四散飘荡在空中。
扇骨又化作一把长剑,落在那人手中,他自幽蓝的鬼火中而来,提着剑朝着棺木劈去——
轰隆一声,棺木应声而裂。
已然快要失去意识的裴娇被刺眼的光芒唤醒,她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缓缓睁眼,望见永生难忘的一幕。
祭坛的邪风自地面直冲而上,白色的纸花漫天飞舞,金色的篆文飘荡流转,幽蓝鬼火点点闪烁。
身着梅红长袍的少年乌发翻飞,长袍涌动,朝着她伸出了手。
他唤出她的名字“裴娇。”
迷失之人的名字被唤醒。
虚无往生镜生门的封印被冲破,化作一道漩涡之门立于黑暗之中。
平静的二字恍若惊雷落下,使得裴娇不知不觉之中便泪流满面。
心脉处的封魂锁嗡嗡而鸣,坚硬的封魂锁锁身竟从原本的裂缝处再度滋生出蔓延的蛛丝般的纹路,仿佛下一刻整道锁都要悉数破碎一般。
顾景尧将她从棺木中横抱而起,低声道,“娇娇,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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