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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奕这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总也好不彻底。好的时候能下床在屋里溜达,坏的时候浑身高烧不退,甚至呓语不断。
因为要避嫌,李泓这几日安安分分在质子府里待着,没能来崇安殿探望。
倒是高鸣过来了几趟,也不进来,故意在外面向小内侍询问几句,大概为了让徐奕能知道他来过,又拉不下脸真的进来,就差在脑门上顶着“我想跟你和好但我不好意思说”和“本皇子都给你台阶了你还不顺着下?”的字样。
徐奕掐算着日子,李泓和景瑜的信件应该已经到各国了,刚好这日他的病也没那么重,便打算出门去偏殿以外散步,看能不能“偶遇”高鸣。
他是在前院的亭子里看到高鸣的。
是个吊脚亭,名字少见的雅致,叫“暮云亭”,亭内有石桌石凳。
仇平在一旁温酒,看到徐奕后忙过来问礼,然后请他去亭子里“喝一杯”。
徐奕是个病人,哪能跟他主子“喝一杯”了,这借口找到实在粗糙。
随仇平进了亭子,徐奕朝高鸣拱手道:“驷国桑安酒烈得很,大皇子小心伤身。”
高鸣手里捏着一只青铜酒樽,听他这么说,抬起头问道:“韶文君还喝过桑安?在中都喝的吗?”
石桌上放着一套靛青茶具,徐奕坐到高鸣对面的石凳上,洗了一只茶盏,倒上茶,答道:“倒不曾喝过。以前在殷林时,张毅将军拿这个算计江国相,桑安酒烈,他一个经常喝酒的人都顶不住。”
“哦?”高鸣惊奇道:“张毅拿桑安算计过江相?”
徐奕说的是当年在殷林时候的事,那时江郢被徐奕和张毅算计,吃了败仗,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高鸣对这段不知情。
他解释道:“那时候我们跟江国相对阵,被迫使了反间计,张毅故意被江相俘虏,江相请张毅将军喝酒,问他驷国的酒如何。熙国酒甜,驷国酒烈,本应该一口就能尝出差别,偏张毅将军说没差,这便让江国相生了疑心,怀疑驷国押送粮草的人中出了奸细。”
只是他没说那“奸细”就是景瑜,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的确妙。”高鸣拍了两个巴掌,“是你的计策吧,据我所知,张毅排兵布阵还可以,计谋就一般了。”
徐奕也没跟他客气,点了点头。
高鸣默默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喝了口落寞酒,看了徐奕一眼说:“可惜我身边没这样的谋士,否则也不会蹉跎到现在。”
“大皇子所忧虑的事可否听我一言?”徐奕说。
高鸣手中的酒杯一顿,预感接下来徐奕说的话会对他非常重要。
徐奕:“大皇子好饮酒,那我便从这酒说起。”
“刚才说,熙国酒甜,且多为果酒,是因为熙国地处南方,水域充足,果树易成活。进而推之,熙国有淮江天险为天然屏障,其他各国进攻不易,同样熙国人也温和缺乏血性。”
“再说歆国,歆国的酒,醇,多为粮酒,因为歆国地处中原,有良田万亩,是天然粮仓,歆国人不愁吃穿,这百年下来,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恶习,军队数量虽多,缺不堪一击。”
“而梵国和梁国,酒香,在东北方向盘踞数百年,是老牌诸侯国,底蕴深厚;加之敌视广袤,能养精良的马匹,但将士兵戈缺乏,战力一般。”
“最后再回到驷国,酒烈,酒如其人,驷国人与西戎征战多年,为人最是勇猛异常,锐不可当,但——”
徐奕看了眼高鸣,又咳了两声,他的病还没好彻底。
“什么?”高鸣迫不及待想往下听,前倾着身子问道。
“——但驷国并没把这样一个巨大的优势发挥出来。”徐奕把话补完,接着就说:“说句大不敬的话,驷国若是我参政,一定会建议驷王组建骑兵队伍。”
高鸣愣住了,因为江郢曾跟他父王说过类似的话,说如今各国间的战争,兵戈、战车和骑兵是决胜的关键。
兵戈和战车制造不易,若是能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骑兵队伍,驷国将会睥睨列国。
徐奕三言两语分析的驷国形式,不可谓不精准。
半晌,高鸣才回神,赞赏道:“好一个酒如其人,酒如其国,韶文君虽不曾遍偿各国的酒,却道破了各国的人。驷国的确最适合组建骑兵,但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实施,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战马?”徐奕抿了口茶。
驷国骑兵凶悍,之所以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缺的正是战马。
高鸣点点头。
徐奕又问:“驷国获取战马的渠道一般有哪些?”
这种问题涉及到军政,高鸣其实不太想说,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一般是开春,给军中的战马配种,来年就能产下大批小马驹,战马数量能增加一倍。”
徐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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