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乐章 天使告诉我（10）：“欢宴兽”（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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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勐烈，热气灼人，云朵仿佛要被烤化，碧空上的纯白絮丝一道道打结拉扯又变形。</p>

如火焰般燃烧的狐百合原野，一辆马车在浸透柏油与铅的砖石大道上疾驰。</p>

缇雅城郊的道路覆盖率不高，多是原野、丘陵或环湖小径，唯一一条越汇越宽的道路，即是通往教会总殿的主干道。</p>

在地广人稀的郊外乡村，也只有沿这条主干道，还能一路看见些步行觐见圣殿的信徒。</p>

现在是上午十点，在三人出发之前，别墅里来了不少登门拜访者。</p>

主要是与瓦尔特共事或结交过的一些音乐家、乐评家、媒体记者和贵族赞助人。</p>

一位知名指挥家即使不谙长袖善舞，也或多或少有些上流交际圈子。</p>

据其老师舍勒表示，这位学生已经“出师”，北大陆和西大陆有不少名团向其抛出了橄榄枝，至于在具体选择上，他不会去给“毕业生”提供建议，对于不同艺术风格的研习、演绎或尝试都给予鼓励态度。</p>

好像、也许、应该是去北大陆了。</p>

听到这里，结合瓦尔特之前的志向，不少人心中已猜了个七七八八。</p>

嗯，这位指挥家在摘得桂冠后另谋高就，是南国音乐界预料之中的动向，不过这次确实是走得稍稍低调且快了点。</p>

总之，范宁的应付耽误了些时间。</p>

相比平日里的舍勒风格，他这次和拜访者聊得稍多，因为想旁敲侧击身边有无异常。</p>

这些消息灵通人士表达了对于“不凋花蜜消失后，南国物产恐会陷入枯竭”的担忧，但没有提到过什么“无法出国”的问题——每天，各片大陆都有成十上百万旅客远洋启航，有的人是离开自己家乡，有的是漂泊者重返故土，既然他们说没有这回事，那肯定没有，否则早乱成一锅粥了。</p>

“老师，那位圣者大人邀约会见的是你，会不会不包括我们？”</p>

“肯定不包括我，‘无助之血’的祷告被认为无法得到任何回应，虽然他们现在不再驱赶我们这种人，但每次我去教堂都好尴尬。”</p>

车厢内的座位上，露娜和安靠在一起。</p>

“无所谓他想见谁，这段时间你们跟着我便是。”</p>

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范宁应道。</p>

先是清晨与两位学生重逢的惊愕，后是对闻讯拜访者的旁敲侧击，逐渐冷静下来后，范宁越发意识到，问题的表现形式肯定不是简单粗暴的“南大陆无法离开”，第二种假设才是最大的可能性。</p>

——自己的灵性潜意识在给自己的决策纠错。</p>

甚至范宁猜测，如果还是想将两位小姑娘送离，只需要再重复执行一遍出行安排就行了。</p>

潜意识并非是自我的对立面。</p>

如果自己明确意识到了送离/不送离两种方案的分歧后，仍旧强化对“送她们走”的确认，潜意识就会认为“也许这是对的”，从而停止警告或纠错作用。</p>

一番梳理之后，范宁觉得上述猜测应该更接近事实。</p>

但也有两个细分的问题随之而来。</p>

“其一，来源问题。我灵性中哪来的这种预警能力或危险启示？”</p>

想到这范宁不禁做了个右手握左手手臂的小动作。</p>

此处的袖子下面，正是狐百合徽记的所在皮肤位置。</p>

它带来的能力？</p>

那会不会存在“恶意修正”的可能性？</p>

范宁考虑一番后认为可能性不大，首先徽记的产生是自己的作品有相关的，其次更重要的是，它做不到——潜意识并不能多次“阻止”自己作决定，主导人的行为的永远是显意识，如果自己铁了心要送她们离开，重复执行、托人执行直接甚至花钱包下一艘船都行。</p>

他更倾向于这是一次“提醒”。</p>

“其二，对象问题。为什么我还是让瓦尔特走了，而不是索性把三位学生全都留下？”</p>

这或许说明，在南大陆潜在的危机要素里，“南国人”和“外邦人”的个体差异仍旧存在。</p>

瓦尔特走了没事，留在这也用处不大，早点去旧日交响乐团报道利大于弊。</p>

但露娜和安有危险，留在自己身边、共同积极应对或许有一线生机，直接离开的话会彻底失去希望？</p>

目前范宁觉得自己只能解读到这里了。</p>

先去教堂那边了解更多情况，并看看那位圣者“伈佊”会告诉自己什么吧。</p>

马车依旧疾驰，芳香的夏风中似乎裹挟者着某种甜蜜、美妙、又难辨神圣或躁动的东西。</p>

狐百合原野的海拔分布是东南低、西北高，马车一路走高，当视野在两侧渐多的丘陵间腾挪到某一处时，带着柔和弧线的建筑群像色彩斑斓的万花筒般绽了出来。</p>

“就在这儿吧。”范宁示意马车停下。</p>

相比起神圣骄阳教堂外观那种丰富强烈的原色和暗沉调子，芳卉圣殿更崇尚轻盈柔和的浅色或粉红，此处狐百合花海的地形是单一整齐的上坡，视野尽头唯独可见道路、天空与圣殿的建筑群，一切热烈愉悦的芬芳景象都从斜坡对面倾泻了下来。</p>

范宁手中的邀请函已经开始燃烧。</p>

落款处镶嵌的一块鲜红小石子，被火舌吞没后瞬间蒸腾消失。</p>

很快，菲尔茨大主教和卡来斯蒂尼主教两人出现，和数位神职人员一道将范宁三人迎了进去，台阶的前厅直接转向后，是一个风格典雅又纤细的半露天方形庭院，地上铺着和墙上一样的彩色瓷砖，并排列着精致小巧的彩釉动物浮凋。</p>

三人均是第一次来到教会总部，范宁觉得自己造访的不像是座教堂而是庄园。</p>

“舍勒先生，您只用了一天时间考虑，我猜您作出的会是我们希望的决定。”菲尔茨脸上挂着笑容，但似乎有些疲惫。</p>

“哪个团来演？”范宁直接问道。</p>

“自然是联合公国节日管弦乐团，大部分乐手们都在这里恭候，看来您的交响曲已经创作完成了……我们正是希望先让他们与指挥见个面，排练任务早几天启动，争取尽快练习到可以‘合作愉快’的程度。”</p>

这支南大陆排名第一、世界排名第七的顶级乐团，对外名义上是节日大音乐厅的驻厅乐团，实际上究其源头是归芳卉圣殿领导。</p>

塞涅西诺这个音乐总监，更多相当于教会所聘请的艺术业务上的“职业经理人”，瓦尔特目前去旧日交响乐团就职，也类似于这个性质。</p>

“大部分？”范宁针对其中一个副词，重复问了一遍。</p>

“超过80%的乐手。”菲尔茨立马解释了范宁想知道的原因，“出于某些您已猜到的不得已原因，我们这次把参加‘花礼祭’典仪演出的审查门槛提得很高，因此一部分乐手被拒之门外，只是暂时……对了舍勒先生，您这次创作的交响曲我们该如何记载？”</p>